因每月必来送一次新酒的酒酿子临到送酒的日子前夕,突然差了青鸟来送信,信上道,因旱魃突至其地,致使河流干涸,谷物颗粒无收,如此旧酿新酒皆断了供应,一时半会儿恐难以送酒到客栈来了。
酒酿子虽然是无可奈何,但身为客栈,如何能没有酒水待客呢?平日里来客栈的客人,不论男女,无关身份,一落座必是要叫一壶酒的。再者酒酿子的酒又非凡品,灵气滋味更是一绝,但凡知道三途川客栈的妖怪或凡人,没有不知客栈里的美酒的。
如今忽然来了这么一出,竟是要断了货源了。
高师傅得了信儿,立马就赶去酒窖搬去了好几坛留以私用。他倒是不怕没有酒待客,到时候闹将起来,自有做小二的黑三郎处理,这会儿跟偷灯油的老鼠一般搬够了好酒,他就甩手不管事了。为此青衣大为头疼,若是客人闹将起来,黑三郎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并非所有客人都会明着来闹,倘若对方只是手脚口头上刁难几下,她和秀秀可吃不消。是故接到书信的当日,她就叫了素兮一道儿在酒窖里清点起库存来。
半日清点下来,放置在外头的酒已没有多少了,亏得酒窖深处还有好些陈年累月攒下来的酒,只是叫凶巴巴的护门草看得紧紧的,青衣和素兮竟都拿它没辙。好说歹说了半天,那尽忠职守的护门草呼啦啦的甩着细长的叶子硬是把她们都打出去了。
险些又被抽了一叶子的青衣忙不迭跑出了酒窖,恰巧被送下酒菜的黑三郎瞧了个正着。
黑三郎随手将下酒菜丢在了边上的一张桌子上,任凭斜对面的那桌客人在那里不停的挥手示意那是他们叫的菜,他也没有搭理。平白无故多了一碟子下酒菜,被馅饼砸中的客人们二话不说就瓜分了白食。
“又被那护门草抽中了?”黑三郎抱着胳膊慢悠悠的走到青衣跟前,明明是仰面却非要半阖着眼帘貌若俯视的模样嫌弃道,“明知道那破草爱抽人,你干嘛又往它跟前凑?”
“……并没有被抽中。”青衣郁闷的解释道,“自那次被它抽中了脚踝,平日里我也不往酒窖深处走了。今日却是要点酒才去的。”
“是因为酒酿子不来送酒的关系?”黑三郎了然的点了点头,尔后笑嘻嘻道,“平日里用的酒确实是不够,但是往日里胡姬收藏了好些上品,悉数堆在了酒窖深处,回头我去挪些出来,省的你又白送上去被那破草抽打了。”
“如此更好。”青衣不期然黑三郎如此替她着想,当下只觉十分欢喜,正要道谢,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哀叫声突然从二楼传了出来。
正喝酒吃肉谈天说笑的客人们纷纷抬头望向了二楼。
先是吓了一跳的青衣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她一下就听出了那惨叫声出自何人,待看见歪了书生帽掉了一只靴子,只着了春衫的书呆子魂消胆丧的从楼上奔了下来,她就无奈的大叹了一口气。
自那日与他说了娃娃并非活人,乃是那对老夫妇用尸身做出来人偶之时,他就有些大惊失色,待把那老婆婆疯狂的言行举止与她自己的猜测略说了两句,许是想起自己搂着那死去多时的尸首与鬼魂儿说了话,又或者是想多了自己吓唬了自己,胆子比黄豆还小的书呆子登时两眼一翻,又毫无形象的昏倒了。
之后蛛娘衣不解带的照料了两日,他每次醒来,必要惊恐的叫唤一声,然后也不管衣冠鞋袜,就那么光着脚丫子跑出来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啧,他怎么还没有缓过来?”黑三郎看着连滚带爬的朝大门跑去的费书生嫌弃道,“他来客栈都数月了,如今还是耳聋眼瞎的,成日里与那些女妖精们拉拉扯扯勾勾画画,也没见长些胆子,如今妖怪们哪里还有怕他的?白瞎了他那身气息了。”
“之前障目香断了的时候……我都是用骨女的香迷他的眼呢。”青衣见费书生已经在揭毛毡帘子了,便有些不忍的低头对着黑三郎讷讷笑道,“毕竟他总是动不动就吓昏了,着实有些太显眼了,且女妖们都排着队等他画美人儿图呢。偶然有那么几次不小心撞见了妖怪们的原型,他醒过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每次我提起这事儿,他只当自己精神不济做了噩梦,就那么揭过去了。”
青衣这头刚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闷响。紧跟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探头钻了进来,化成个模样憨实的壮汉模样。
“那个——门口这个凡人是开门的点心吗”壮汉指着歪斜在门槛上的费书生高声问道,“闻着味道太坏了些,你们还是快些丢了吧!寻常妖怪闻了这个味儿只怕都不敢进门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头戴黄色小花,模样妖娆娇艳的小娘子扭着小腰走了进来。
正看热闹的客人们见状顿时就噗的一声都笑了,临近门口的一桌女妖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她们揉着胸花枝乱撞的叫道:“哎呦,笑死奴奴了,那位大人不是点心,是专门为奴奴们画美人儿像的画师——”
壮汉似懂非懂的抓了抓胸膛上的浓毛,想了想没再管他,径直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劳烦给奴奴上一壶温情酒。”刚进门的小娘子细声细气的朝着黑三郎的方向道,“另要琉璃杯做酒杯。”
青衣还道黑三郎会去招呼他,谁知黑三郎却好似没有听见,犹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只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脸颊。
青衣见黑三郎不动弹,便准备自己去拿酒。才抬脚,一道赤红的身影刷的一下从他们身边掠过,连带着一股甜丝丝的酒气,径直朝那位小娘子飞去。
青衣才抬起的脚顿时又放下了。
黑三郎还在那里盯着青衣的脸看,青衣被他那双发亮的眼睛看的有些不自在,于是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压低了嗓子小声问道:“我脸上可是蹭了什么脏东西?”
说着又用袖子蹭了蹭脸颊,暗自希望把那脏东西蹭下来。
酒窖里的酒坛子多是黄泥封的坛口,她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的时候沾上了点也未可知。
“……笨手笨脚的……”一瞬的犹豫后,黑三郎强压下那点子别扭,故作嫌弃的拉下青衣的胳膊,然后伸手用力在她的脸颊上摸了两把,末了又别扭的偏头嘟囔了一句,“总算有些长肉了!”
“嘶——”黑三郎的手劲有点大,青衣又被胡姬养的皮娇柔嫩的,当下就有些吃痛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待听见黑三郎冷不丁说她长胖了,登时就心头一跳,有些紧张的诶了一声。
“没没没——哪有长胖了?”青衣生怕黑三郎下一句就是胖了好吃肉,连忙否认道,“我还瘦了呢!”
“……你慌什么?”原本还有些扭捏的黑三郎见青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紧张的样子,顿时翻脸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气呼呼的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来一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贪吃的妖怪吗?”
“……”
青衣瞧着黑三郎气的耳朵都红了,她倒是想开口说像来着,不过看黑三郎近来动不动就炸毛,比小娃娃都爱翻脸,她可不敢拽尾巴,只能顺毛撸了,于是她松开捂脸的手讨好的笑了笑,小心问道:“哪有那么想啊,在我看来,你是这里最最最厉害的妖怪了——要不要我现在去做些菜当哺食?”
“……要。”黑三郎见青衣右脸红的有些不自然,便知自己方才摸得有些重了,他盯着那片绯红抽了抽手指,末了终于忍住了冲动,转身往酒窖里去了。
目送着黑三郎进了酒窖,青衣这才又伸手摸了摸右脸颊,黑三郎的手上就像是带了火一般,摸得她面皮只发烫。
因脸上的热度一直褪不下去,青衣一面往厨房走,一面心道,少不得得去洗个脸了,脸着实有些烫手。
青衣叫黑三郎弄得把费书生昏倒的事情给忘了,诸位客人虽已不再那么怕费书生了,但叫他们近身去扶他,却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小半天过去了,可怜费书生还横七竖八的躺在门槛上没有人搭理。
最后还是与她同屋的蛛娘跑出来把他运回了房间。
说起来,蛛娘近来渐渐把针线都丢开手了,没有了成箱成箱的新衣裳出来,青衣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之前费书生昏迷不醒时,蛛娘照着书生小姐们的剧本故事去弄了些白粥过来。
她是蜘蛛精,常常是一顿大餐后十天半月的不进食物,费书生却只是个*凡胎,别说几天,哪怕饿上三顿就该眼冒金星了。费书生平日里好说教说话又啰嗦,晨读书夜作文章。见蛛娘针线总不离手,他就时常拿了些杂书给蛛娘权作消遣。那些杂书里少不得有些王孙公子与妖精佳人的缠绵故事,看得蛛娘动不动就掉眼泪珠子。
这不,不自觉学了那些个佳人行为的蛛娘一大早又去折腾白粥了,从不懂做饭的她甚至还把睡意朦胧的秀秀拉去了。
谁知当她捧着自己好不容易熬出来的一碗白粥回房后,却发现费书生并不在屋子里。
幸而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回了,蛛娘放下碗,熟门熟路的顺着房梁爬到了大门上空,愣是用蛛丝将费书生裹成一个大白茧子拖回房间去了。
散着衣襟的高师傅单手拖着一扇猪肉从后面走进来,见青衣一脸水的站在那里,便觑眼看了看青衣的脸,待看见青衣红彤彤的那半边脸,他就砸了砸嘴巴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脸红成这样?莫不是哪个女妖精甩你巴掌了?”
“之前脸上沾了些黄土。”青衣见高师傅误会了,忙摆手解释道,“只是……蹭的时候没控制好力气……”
“是黑三郎吧?”高师傅只是抽了抽鼻子,便嗅出青衣那半边脸上沾染了浓郁的黑三郎的妖气,于是他暗搓搓的拍了拍青衣的肩膀,一脸夸张的低声道,“好样的!丫头,继续加油啊!”
“哈?”青衣一头雾水的看着高师傅,半天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嗨,就是——”高师傅挤眉弄眼的用弯了弯食指,做出一个勾搭的手指,然后哈哈笑道,“我瞧着他有些上钩了,平日里我就老看见他在那里偷瞧你。”
……只怕是在看她长肉没吧?
青衣见高师傅没个正经的在那里开玩笑,只觉自己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忍耐半响,终究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快干活吧,莫要瞎猜了。”
高师傅见青衣仍是未开窍,脸颊的横肉略抖了抖,末了哈哈笑着开始剁骨头了。
这样才好啊,急死那装模作样的黑三郎!哈哈哈哈——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三途川客栈更新,第92章 荒夫草1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