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这样一想,她便微垂下眼帘,微微躬身礼了一礼,神情淡然道:“客官可是还有什么需要?”
“有什么需要?”小羽吊着眉眼气的脸都白了,当下一个跃身,就在任客卿担忧的神色中窜到了青衣面前,并开始用恶狠狠的眼神将青衣从头到脚的扫来扫去,“你说,你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青衣稳稳地端着糖水桃子,轻声道,“我只是来送糖水桃子的。”
“对啊对啊!小羽你看,她做的糖水桃子可好吃了!”不明所以的鸣雀扑腾着飞到青衣肩头,喜滋滋的和小羽邀功道,“我只吃了一小块,剩下的都给小羽吃!所以不要生我的气啦!”
小羽却恍若未闻地亮出自己尖利的指甲,依旧紧紧盯住青衣的眼睛,看也不看鸣雀。
鸣雀眨了眨眼睛,见小羽不搭理自己,就又飞起来跳到了青衣手里的托盘对着那碗糖水流起口水来。
青衣看他气势汹汹的一点点逼近自己,一张清秀的小脸因为怒气隐约现出了点点绒毛的纹路。
由于靠的太近,她几乎都能瞧见对方羽衣上那精细的花纹已羽毛上潋滟的光华,更是绷紧了脸颊,努力面无表情的忍受对方的逼视。
越是和凶猛的野兽对峙,越是要保持镇静,一旦你害怕转身逃跑,对方就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咬住你的脖颈。
“胡说,你分明是听见了!”小羽见青衣面色不改的任由自己看了半天,心底有些慌张起来,当下瞪大眼睛,挥舞着利爪很是色厉内荏的问道,“你不老实,我要吃了你!”
说罢就抬头张嘴要咬青衣。
青衣心里一个咯噔,眼瞧着小羽伸头就要朝着自己的脖子招呼过来,一时间后背一凉,差点没手里的托盘招掼到小羽头上去。
“快住手!”在一边沉默许久的任客卿终于出声阻止道,“人家小娘子已经说了没听见什么,我们何必咄咄逼人。”
小羽闻言瞳孔猛的一缩,眼眶边上刷的绽出一片赤红色的小羽毛,显然是怒到了极点,他扭头瞪着任客卿斥道:“我就知道你是看上这个小娘子了,自来了客栈你的眼睛就没离过她,见我对付她你就护着她!她说没听见你就信?”
任客卿一脸的无奈,马上上前轻轻揽住小羽的肩温柔道:“我哪里是对青衣小娘子有意?你还不知我的心么?况且她又不是寻常女子,妖怪哪有会说谎的。再者,我已心有所属,放以往我定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的。我不过是没瞧过她这样的妖怪一时新奇罢了。”
小羽望着任客卿温柔的眉眼,眼眶边上的红羽又慢慢消退了,神情也不若方才凶狠了。
青衣不由松了口气。
“你笨死了,她才不是妖怪,她是个凡人啦。”不料原本忙着流口水的鸣雀忽然抬头说道,“不过她闻起来可香可香啦,就像琼浆的味道一样。”
小羽感觉任客卿扶着自己的手已然僵住了,当下也不抬头去看任客卿,却是径直板着脸冲着鸣雀伸出了手。
鸣雀欢叫一声,毫不犹豫的飞起来在小羽掌心里停下,他太高兴了,就叽叽喳喳的叫着在小羽手心里跳来跳去,很是雀跃的模样:“小羽小羽,我们不是带了很多水果来吗?我们都拿出来让她做糖水好不好?她做出来的炒豆子和糖水都带着那种香喷喷的味道,可好吃啦!”
“好——什么啊!!!都是你的错啊!!”说这时慢那时快,小羽猛的一收手,一把将圆滚滚的鸣雀抓紧,然后用力猛摇起来,颇有些迁怒的骂道,“你怎么能这么白痴?你怎么能这么不长心眼?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只装了吃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说要吃糖水了?谁让你把她带过来的啊啊啊!”wWW.ΧìǔΜЬ.CǒΜ
青衣没有料到小羽忽然就拿鸣雀煞气,惊讶之余,又有些不悦,眼瞧着鸣雀猝不及防的被摇得只能叽叽惨叫,就拧眉望向了一边的任客卿。
任客卿一脸歉意的对着青衣笑了笑,然后又劝道:“前头鸣雀没回来你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会让着点鸣雀,怎么这会儿又忘了?你看鸣雀都要哭了。”
小羽闻言一阵犹豫,瞧了眼手里的鸣雀,只见鸣雀一身细软的绒毛凌乱非常,黑豆般的眼睛水光闪闪,果然一副要哭的模样,不由得手里一松。
鸣雀当即委屈的看了一眼小羽,小小的身躯也是一抽一抽的颤抖着,看起来分外可怜。
“喂,你不是真的要哭吧?爱哭包不许哭!”小羽鼓着脸干巴巴的叫道,“不然以后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这可真是……
青衣头疼的看着鸣雀的胸脯剧烈的起伏两下,终于哇哇大声哭了出来,他尖利哭号的声音简直能掀翻屋顶了:“呜哇哇哇——我再也不喜欢小羽了,我要回家去——”
抽抽搭搭的喊完这句话,他就歪歪斜斜的飞起来,径直朝门外飞走了。
青衣有心跟着离开,转头对着任客卿语气冷淡道:“看起来这位客官火气着实旺了些,菊花茶恐怕是压不住,不若我现在去为客官泡壶莲心茶来,一杯下去,保准清心败火。”
“那就麻烦小娘子了。”任客卿微笑着点点头,而小羽则是别过头去抿着嘴一言不发。
青衣毫不犹豫的后退两步带上房门,随即脚下不停,快步朝着楼下走去,想去寻那无辜被牵连了的小黄鸟。
才走到半路,忽然觉得腰腹一痛,好似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青衣下意识吸了口气,伸手捂住侧腰。
接着她又感到有团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袖口骨碌碌滚进了袖袍,当下只觉浑身一毛,抬手就想甩两下袖子,好把那不明物甩出去。
才甩了一下,就听见袖子里隐约传出鸣雀紧张的叽叽声。
青衣忙停下手,未等她问鸣雀上出了什么事,就见两个高挑的人影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们都有张俊朗的脸,身形高大挺拔,穿了一身缀满宝石和羽毛的羽衣,行走间叮叮当当的环佩声不绝于耳。
和小羽和任客卿的羽衣斗篷又有些不同,来人的羽衣颜色更为鲜艳亮丽,羽衣上羽毛根根硕大丰满,纹路清晰,在灯光下,散发出绚烂的光彩来,让人挪不开眼去。
其中年长的人看起来神情冷峻,另一人则有些左顾右盼,这会儿看见楼道上的青衣,就态度嚣张的问道:“喂,那边的小娘子,你可看见一只球飞过去了?”
年长的那人闻言皱了眉头,那问话的男子就笑道:“难道我说错了吗?鸣雀那家伙可不是胖的像只球?我敢说他变回人型定是圆的可以在地上滚了,哈哈哈哈——”
“鸣雀到底年幼,鸣鸢,你莫要总是捉弄他。”年长的羽衣人严肃道,“而且你擅自放小羽和他出门,父亲若发现定是不会轻饶你的,有空笑话鸣雀,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应对父亲。”
“哎呀,大哥你不要说的这么可怕嘛!”鸣鸢摸了摸鼻子一副不自在的模样,“我们悄悄的把他们带回家,到时候盛典上露个面,等父亲一走,不就没事了嘛!”
年长的羽衣人冷冷的环视了一下客栈,最后盯着青衣道:“鸣雀,乖乖跟我们回去!”
青衣被对方冰凉的视线瞧得有些紧张,袖子里的鸣雀似乎有些怕那个冷峻的羽衣人,闻声就抖了抖身子。
青衣有所觉,忍不住悄悄攥紧了藏了鸣雀的袖口。
鸣鸢因怕回家受罚,见自家大哥盯着青衣不放,便知鸣雀是躲在对方身边,于是几个跳跃跳到了青衣跟前,气势冲冲的问道:“小娘子,快说鸣雀藏哪里了?我刚才听见他的哭声了,定是在这附近。”
“我不知。”青衣冷淡的应道。
“说谎!”那年长的羽衣人眨眼间就出现在鸣鸢身边,劈手就抓住了青衣的右臂冷声道,“罢了,凡人善于说谎,我不与你多废话。鸣雀,你还不出来?”
“快放手!”这羽衣人力气颇大,青衣只觉被抓住的右臂疼的紧,且袖子里的小毛球也是簌簌打抖,显然怕的不行了,于是忍痛挣扎道,“你好生无礼!”
羽衣人嗤了一声,手下一个用力,只听见斯啦啦几声,青衣的袖子应声而裂,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毛球当即就从她碎裂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鸣雀惊叫一声,连忙拍打着翅膀飞到青衣肩头,并一个劲儿的往她头发里钻去。
“别躲啦!也不看看你胖成什么样了!”鸣鸢笑不可遏的抱着肚子看着鸣雀圆乎乎的屁股嘲笑道,“以前还跟我叫嚣着要做族长,就你这胖样子,能不能飞到西山参选都是个问题。”
“鸣鸢!”冷峻的羽衣人警告的看了鸣鸢一眼,甩开青衣的胳膊冷声道,“过来,大哥接你回去。”
“我不回去。”鸣雀露出小脑袋小声道,“我要在这里呆着。”
“不要胡闹,此次父亲要来,你不回去你三哥该如何你也是知道的。”羽衣人登时皱了眉头问道,“若不是你三哥疼你们,你以为你们那点伎俩能跑的出去?”
“我——我以后会回去的。”鸣雀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会和小羽一起回去的……”
“哎哟,我就猜到是那个家伙的鬼主意,咱们家就数他最任性。”鸣鸢抱着胳膊抱怨起来,“说起来没瞧见他,他去哪里啦?你不是一向和他要好吗?哪里都黏在一起。”
鸣雀沉默的又往青衣脖子里钻了钻。
青衣捂住自己的胳膊瞧着那冷峻的羽衣人有些后怕,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你不肯回家,是不是他出事了?”羽衣人冰冷严厉的声音让鸣鸢都有些拘谨起来,他眼神犀利地盯着鸣雀问道,“然后我问你,你的羽衣去哪里了?鸣雀!”
鸣雀闭着嘴一言不发。
“还不说?你可知羽衣何等重要?”羽衣人声音冷得几乎可以冻死了。
边上的鸣鸢闻言也瞪大了眼睛,也不笑话鸣雀了,紧张道:“鸣雀,快跟哥哥们说,你在哪里丢了羽衣?我们快去找回来,丢了羽衣可还了得?我就说你的气息怎么弱成这样,还当你是疏于修炼,原是没穿羽衣!”
“小羽怎么照顾你的?”羽衣人更是怒道,“回去定要家法教训!”
“我的羽衣没有丢啦!”鸣雀见大哥暴怒,只好小声维护小羽,“就在小羽那里。”
“他自己的羽衣呢?干嘛要用你的!”鸣鸢奇怪道。
羽衣人闻言更是眼神严历的盯着鸣雀的眼睛。
鸣雀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扛不住大哥的严厉眼神,哭着坦白了:“呜哇哇哇——不是小羽的错,都是那个任客卿,小羽把自己的羽衣借给他穿啦!”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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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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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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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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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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