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雨倒也乐得没事。
那一队打算自己做月饼的从早上一直忙活到现在,沈祈雨溜进厨房瞧了瞧。果然,主张自己做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做的那些形状至少都看得过去。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是绿豆馅儿的。
“沈将军,吃起来怎么样?”一个士兵一边捏面团一边问。
“好吃。老刘你以前是不是干厨子的啊,哈哈。”沈祈雨打趣道。
老刘受到这样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里儿女爱吃,年年都是自己做的。”
沈祈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逢佳节,更思亲,他说:“那今年兄弟们可有口福了。”
“哎。”
沈祈雨没事就在军营里要么练剑,要么四处乱跑,虽然来的时间短,但认识的人却不少。虽然身份尊贵,但一点架子也没有。再加上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极讨人欢心。
沈祈雨拿着那块月饼,踱到另一边说买馅儿的那些人,相比之下,就惨淡了许多。
“这边大家怎么不做了?”沈祈雨问。
只剩下的两三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个人答道:“兄弟们都叛变到那边了,学做月饼做的热火朝天的,就留我们收拾。”
沈祈雨笑:“哈哈哈,这边弄完赶紧也过去,蹭吃去。”
十分不幸,这个八月十五是个阴天。
白天一天的万里无云全部躲到夜晚出现,搅得人有些败兴。沈祈雨也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点上灯,翻出一本书来读。他只翻了一页,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这书写的是什么狗屁,自己从前是怎么看下去的。”
在边陲这些许日子,沈祈雨觉得自己无论是为人处世方面还是精神境界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因此觉得自己的过往不免天真幼稚了些。
可到底哪里变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像一个过渡期,经历着从外到内的变化,搀着一些烦躁在里面。
他放下书,又走出去。门外比屋里凉爽许多,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想等着月亮出来,一圆中秋节看月亮的习惯。
但天上黑漆漆的,很久也没变化——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他的思绪不知为何便从黑夜飞到了那被撕下来的黑色衣料,又想到那件粉色衣服。
他羞愤交加,只觉得那人真是无聊。他还以为他的声音发颤是愧疚或是不忍,现在想来估计是在强忍着不笑吧。
沈祈雨不了解那人,又想他是否居心叵测,有许多的好奇。
沈祈雨转了转发酸的脖颈,又担忧起战事来。黎国本可以不处于被动,但偏偏甘心被动,从不主动发起进攻,难道就这样任由江国和我们耗着?
他又有点怀疑皇上是不是还是那个自己觉得最厉害的人,他们的决定又是不是正确的。
两国之间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但问题是什么时候打。可看现在的状况,江国只是时不时地来骚扰一下商州,并没有大肆进攻的趋势。他们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他叹了口气,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老气。他心想:“我要是站在赵总兵或者南王他们的角度就好了,这样知道的也多些,也能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决定了。哪像现在,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谁也没让他想,是他自己让自己走进一条布满荆棘的路。有人让他待在金子做的花园里,可他更想要充满砂砾石头的广阔。
第二日,沈祈雨就要照常点兵,出去游击。他其实没必要出去的,但他什么都不懂,只好身体力行,将自己当做普通士兵,而不是个空降的将军。
他特意多点了一倍的人,全部是士兵中的佼佼者。因为他今天下的决心不是不输,而是大获全胜。他不要再被动,既然是游击将军,就得干些真正的事情。
他说:“打仗的目的是赢,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不管是正义战或是侵略战,胜利的一方才有命讲话。我们不能一直在沈则云的阴影下,一鼓作气势如虎,先大挫敌军一把。”
果然,在沈祈雨的意料之中,敌方带队的是沈则云。
他将自己带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借着旁边的草木将自己埋伏起来,另一部分则像没发现敌军一样,甚至更大摇大摆,根本就是故意引人过来。
沈祈雨拿准了他们的骄傲,在连续的一场场胜利中滋生出来的骄傲。只是沈祈雨不知道,沈则云本就是一个不知退缩躲避为何物的人。
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沈则云招呼:“沈将军,好久不见。”
沈祈雨“哼”了一声,本来是不想答应他的,但心里的气一股脑地冲向前,没好气地说:“不见最好。”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能维持着自己的彬彬有礼,好像带些保护色彩一样把自己和别人隔开一段距离,偏偏在这个人面前气急败坏。
沈则云跳下马,十分悠闲地拉着马往沈祈雨走来,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敌军而是一个经常约着见面的老朋友:“沈将军,新衣服试了吗?”
他走得慢慢近了,沈祈雨差不多能看到他脸上的笑,更是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沈则云命自己的手下留在原地,顺便扔下缰绳,一个人朝着他们走来:“怎么几日不见,沈将军还长高了一些,那衣服怕是不太合身罢。是我疏忽,忘记沈将军正在长身体。下一次,一定再做一套赔罪。”
沈祈雨看着他越走越近,脑子也越来越清晰:“他再走近些……就是现在!”
他大喊一声:“冲啊。”先前埋伏的人从两侧包抄,把留在原地的江国士兵包围了起来。
沈则云拔剑戒备:“沈将军,你这可不仗义了。还不能让人好好说话了?”
沈祈雨一剑刺过来:“战场上,谁还等你说话。”
“你啊。”他嘴里不停,手上也不闲着,一边抵着沈祈雨越来越猛烈的攻击,一边收拾了几个上前帮沈祈雨的士兵。
在战场上的人更是惜命,于是遇弱则强,遇强则躲,渐渐地又变成沈祈雨和沈则云两个人的打斗了。
事实证明,沈祈雨的人多战略是有效的。沈祈雨听到人死前那声无力地哀嚎,看到遍地的尸体,虽然胜利在望,但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反观沈则云,自己手下的兄弟身躯倒地溅起的灰尘连他的衣裳下摆都沾不上。仿佛死的是路边的一株野草,与他毫不相干。
他心里有些骄傲,也有些对沈则云的鄙夷,说:“沈将军不管手下的人的死活,也该想一想自己的死活。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从这么多人手下逃走?”
沈祈雨专心接着沈则云的剑招,看起来竟有些正经:“我只需从你手下逃走就好。”他往后连着退了两步,离正在打得一片混乱的战场更远了些。沈祈雨担心他是为了把自己引过去,好让人来不及围他。他若是跟了过去,就是遂了他的愿;可若是不跟,就是直接放他走了。
沈祈雨犹豫了一瞬,可这一瞬间,沈则云已经跑到了马前,一跃而上,朝着混战的方向大喊一声:“撤。”
沈祈雨心想:“撤是撤不了了。他冲着跑向另一匹马,跟着沈则云地方向追去,但同时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沈公子,沈朋友,你就算追上我也打不过我,你又何苦相追。”沈则云扯着嗓子在前面喊。琇書蛧
“为何每次和你打仗总是如同儿戏,为何我总是被你戏耍。追不上也要追,打不过也要打。”
万万没想到,沈则云突然勒住了缰绳,马慢慢地停下来,等着沈祈雨追上他。
“沈祈雨,”他直呼其名,“你怎么也这般无趣,明明生活无忧,不曾受过什么罪,还要来这边陲,受尽磨难。十几岁的少年郎好容易还能有几分天真做派,你却一点也不珍惜。你觉得自己现在这幅勇敢无畏、以死报国的姿态甚是感人,甚是伟大?愚蠢!”他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攥得紧紧的。
沈祈雨被他喊得有些懵,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说起这些:“什么?”
沈则云收起了刚刚那副模样,换上了面无表情,只是眼里还带着凶恶的恨意:“你打不过我,我也不杀你,你就没必要再追了。我怎么样对待战场是我自己的事,你作为对手,只要想着怎么赢,怎么保命就好了。以后还要经常见,我可不想你死的那么早。”
话说完,一扬马鞭,只留下沈祈雨留在原地,自己朝着无可奈何地地方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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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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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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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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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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