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人愿意给予,叶荫欢喜而感激,接受是因为不知怎么拒绝,当然也常常分不清什么是该要的。
无论是谁,只要像灼那样强迫她接受热情,或许都可以。
也许,和爱有关,更可能无关。
叶荫最不喜欢灼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对灼说学校不禁止恋爱但也不主张,你不要总来找我。灼不太高兴,只是不敢不听。叶荫不同于他交往的任何一个女孩儿。他对他们的关系总是有点手足无措。叶荫严肃的表情,不能不让这个比同龄人世故些的男孩儿明白两人的关系很难走得远。
他在外面的房子是叔叔临时租的。想在那住时,他就晚上给叔叔打个问候电话,也就知道叔叔什么时候来了。
但他没料到自己的妈妈会来。
灼的妈妈来时,叶荫正在看书。她像王夫人打量晴雯一样打量着叶荫,很快便断定这是个大地方的小家女。
这很明显与她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思路相悖。她权衡了一番,有点遗憾,如果这个女孩儿是个有家世的孩子就好了。最初叶荫的气质还是让她愣了下,矜持胆怯的美丽有点冒充高贵的意思。
灼的妈妈很矛盾,她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但享受这个的同时,难免会失去些什么。识时务吧,还是被居高临下吧。
她忘了以自己的背景顶多平视叶荫。
灼拎着麦当劳回来时,他妈妈已经了解了叶荫的情况,一脸鄙夷。
叶荫也看出了灼母的意思,虽然搞不懂这个小县城来的女人何以这么倨傲。可转念想想云舒也是这个样子。于是叶荫收拾书包和母子告辞了。
灼想去送叶荫被妈妈一把拉住。叶荫说完再见头也不回轻轻的走了。并把门无声的关上。
灼母看在眼里无声的笑笑。和一个高傲自尊的女孩儿分手更容易些。
她把不耐烦的灼按到椅子上,然后说起他的同学玲玲,县里一个领导的女儿。
灼生气的说,不就是那个铁橛吗?
评书里李元霸把“丁”读成铁橛。这个故事被小伙伴们用来笑话那些很笨、学习不好的孩子。
灼记得玲玲的外号叫“铁橛”。
灼母说玲玲现在聪明多了,工作也好。
灼冷笑,你以前不是笑话他们家就算是大队书记也是农村人吗?!
灼母脸一红,说,她爸早就调到县里,全家都搬了来。
灼盯住妈妈,是县长对吗?
灼母别过头轻嗯了一声,说,是,一把手。你叔叔的顶头上司。
世俗的理想是催熟的肥料,长得过于饱满的果实总会想象自己的去处。花朵不用。叶荫还是一朵花的思维。
最终灼选择了做能发芽的种子,为了长成大叶植物让亲人们乘凉。
叶荫并不意外灼的选择。她没有挽留,甚至什么都没问。叶荫对命运的逆来顺受有着波澜不惊的外表。琇書蛧
灼倒希望叶荫问自己,甚至哭闹,像所有爱过他的女孩儿一样。
灼望着窗户,雨水流过窗上自己的影子,他说,你瞧,多像人的眼泪。这是他和叶荫在一起说过的最诗意的话。
叶荫的心紧缩一下,好像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很多年前。
还好,总没被灼烧成灰烬。
灼再也没有找过叶荫。
很巧,两人在学校再也没有碰到过。
后来,听一个卫校留校的女孩儿说灼毕业就结婚了。
刘珊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叶荫。
叶荫早已接受灼的离开。她望着窗外说,珊珊,你有没有觉得,离开似乎比相聚更让人踏实。
这句话,似乎有比灼更适合的人。
每次走过灼租的那处房子,叶荫还是会看上两眼。但不会流泪,因为没有什么比失去彦更痛的事情。
刘珊珊想还好,叶荫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儿。叶荫自己也说过,她的痛阈很高,不哭就是没觉得特别疼。
刘珊珊说你是不哭,可你的周围总是一片水雾。这话竟然像从叶荫的嘴里说出来的。
于是叶荫用了刘珊珊的表达方式回答: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一棵腌菜。
参加灼婚礼的同学说他妈妈一脸满足,灼皮笑肉不笑,对新娘不冷不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荫不想评价灼。有时她想灼没伤到自己只能说明自己不够爱他。不能不承认,在他们的相处过程中,叶荫早已想到两人的结局,他们的善恶美丑标准不同,短暂的交集只是命运的交错罢了。
叶荫不恨灼,相反很感激他,他陪她度过了生命里最孤寂的日子,让她觉得温暖和依靠。可是说得残忍一点,她不恨,最根本的还是因为不爱。
人总要讲理,叶荫处理问题的特点就是有时她和自己也要讲理。何况,彦的离去,让叶荫变了许多,但具体的她自己也说不清。也许,被命运薄待的人更珍惜友善。
知道灼结婚的那个晚上,叶荫自己在操场上坐了很久很久。但想起的人或事都和灼无关。
那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霄。甚至想起时也不再是以往的感觉。
叶荫没有想过,灼的妈妈已经对叶荫得到消息后的反应有所准备,以叶荫的条件若是出现在婚礼上,利用好了倒是可以为灼加分,打压一下玲玲妈妈的自以为是。她已经想好了怎么跟叶荫说怎么和大家说。叶荫没去,她甚至都有些失望,像一个理想的道具没有出现在拍摄现场一样。
叶荫能避开这样一次伤害也足以说明缘尽,谈不上庆幸。
所以综合来说灼的离开对叶荫是幸事。否则,也许终有一天灼会像厌恶他的妻子一样厌恶叶荫,换句话说,他不是厌弃某个女人,而是厌弃他的妻子,无论谁成为他的妻子都如此。他的心一直像三四岁的孩子对玩具那样喜新厌旧,又像某些人对自己充满病态的精细的爱怜,两者都需要别人绝对的宽容。
他的岳父退休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离了婚。拿离婚证的速度比岳父拿离休证的速度还快些。把孩子给了妻子,也很少去看。似乎也没什么奇怪,抛妻的人不一定弃子,弃子的人肯定抛妻。
日久见人心,他妻子一定是已经了解了灼,知道分开是早晚的事,他离得很顺利。
身边不断二十岁的女孩子,他不想再结婚。
叶荫在他记忆里是一只蝴蝶,偶然把翼上的彩色粉末留在了种子上。种子破土而出时,那些粉末也散去了。在他成熟以后,他觉得自己从来没得到过叶荫。
但灼想起两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相信自己确是爱过叶荫的。某个醉酒的夜晚,这个名字也曾让他泪流满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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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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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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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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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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