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侍卫们显得十分暧昧的态度使他大感不安,试探性的问道自己的几个旧部,也被各种借口托词不肯明言。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这次皇帝的传召,觉得有股寒气从自己的心里冒了出来。
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已经算是够低调的了,为什么还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呢?
洪武二十七年,被召回京师的他由于看到了蓝玉案的惨状,一种从战场上磨练出的直觉使他立即上书要求归老,皇帝也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答应了。一向行事小心的他,不敢回定远老家,而是在凤阳府和信国公汤和比邻而居。只是想让皇帝知道自己毫无异心。
可是为什么皇上又注意到自己了呢?信国公汤和退隐了五六年了,都没有被传召到京师一次,而这次的殊荣让冯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安排好前来传旨的人,冯胜立刻让下人们召集家人、包括女眷到祠堂有事情宣布,毕竟是军人世家,不过盏茶功夫,人都已经到齐,刚想说什么,突然觉不对,问义女冯秀梅道:“樊管事怎么没有来?”
樊管事名字叫樊负,本是冯胜的远方表弟,多年替他管家,向来倒也忠心耿耿。不过仗着与冯胜是亲戚,经常欺辱府中婢女,在年前的时候事情被人告,冯胜家教甚严,所以闻听此时之后当即将樊负召来,痛打了几十板子以示惩戒。
可是冯胜召集家人,连在花园里劳作的园丁都赶了过来,独独不见这个管家的身影,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樊管事?”冯秀梅是冯胜的义女,但也是冯府实际管事人,府中的事情,无论大小巨细皆要经过她的手,闻听义父这样问,冯秀梅也不知情,只好吩咐手下再去樊负的家中去寻找。
冯胜当下也不再等待,只是把自己奉召进京的事情宣布了一遍,说自己走后,凡事交与大小姐冯秀梅署理,要恪守家规,特别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冯府上下要深居简出,不要落人口实。
而后,待到出行时,冯秀梅匆匆赶到,附其耳边说了几句,冯胜脸色大变,原来有人看见樊负竟然曾经和信国公府上的管事一起喝酒,然后就出门远行,据说是往京师的方向。
汤和府上的管家,大家都知道是皇上身边的检校出身,别说是信国公府上下其敬而远之,就连信国公汤和本人也不敢怠慢,樊负和他见面后去京师,目的不言而喻。
冯胜隐隐的感到这次皇上的召见和樊负有关,但是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情,一时出神,竟然连冯秀梅悄悄塞给他的纸条都没有注意,只是下意识的放在怀里。
凤阳府距离京师只有一天的路程,但是天气多变,凤阳府那里晴天万里,到了长江边上,却又是风雪连天,坐上渡船,对着呼啸的寒风,冯胜的心里有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觉。
老了,年逾六十的他都禁不起着刺骨的寒风,想当年在大漠、辽东,纵然是滴水成冰的天气,也不会让他退缩半分,而如今,他只能再船舱内对着炭火缅怀过去。
不知曾几何时,他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大概是洪武五年吧。
日子过的久了,冯胜在那里板着指头算着,洪武五年,三路大军出击漠北,徐达败于岭北,死伤万余人,李文忠轻敌冒进阿鲁浑河,几乎战死;只有他率领傅友德等连战皆捷,攻下亦集乃,至瓜州、沙州,七战七胜,班师回朝。
从那时起,从小就喜欢读书的冯胜就感觉到了危机,功高震主这个念头从来就没有松懈过,但是身不由己的一直走了下去。
此那以后,从援安丰,决战鄱阳湖,下武昌降陈理,克平江俘张士诚,从大将军徐达北伐,下山东,取汴关。洪武二十年又为大将军,与傅友德、蓝玉等率兵二十万远征辽东,降伏纳哈出,设置泰宁、福余、朵颜三卫。因累积军功而受封宋国公,
“诏列勋臣望重者八人,胜居第三”,仅次于徐达、常遇春。这是皇帝给自己的断语,别人都是功劳越大心里越喜欢,但是他是功劳越大心里越是害怕。因为冯胜曾为亲军都指挥数年,常伴在皇帝身侧,深知其中的利弊。
于是,饱读史书的他就学着古人那样自污其身,洪武五年的那场大胜,他私藏驼马隐瞒不报,以此来拒绝战功封赏。洪武二十年统兵征讨辽东,在军中强娶降将带孝之女,还不顾身份勒索降人的奇珠异宝,因此大失人望。
在中间的大小战役中,总是要大功之后犯一些小错来表示自己的平庸,这对他本人是一种折磨,但是对于家人,却是一种保护。所以十余年来多少功臣都死于非命,而他却能活到现在。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心烦意乱的冯胜感慨了一阵,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吧,皇上杀戮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够了。
真的够了吗?耳边仿佛有人质问,吓的他身子一抖,手中满杯的热茶倒在炭火上,伴随着“嗞嗞”的声响,一股浓烟腾起,冯胜被呛得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才觉自己的衣襟上也尽是水渍。
去怀里拿手巾时,触手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取出一看,是在临走之前,义女神神秘秘交给自己的那个纸条。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十分谨慎的望了望舱门,看见没有人,而自己的亲卫又在门口守护,这才放心下来,重新坐了下来,先拨弄了一下炭火,然后借助那微弱的火光打开纸条。
“袁凯”
两个娟秀的小字,冯胜很熟悉的字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虽然是义女,但是冯秀梅跟随自己多年,性格也像极了自己,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将纸条反复看了几遍,也没有现其他端倪,随手就将纸条抛进了炭火中,随着火光一闪,在瞬间化为灰烬。ωωω.χΙυΜЬ.Cǒm
冯胜这才想起那年春节,自己好不容易从漠北赶回家中团聚,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是聚在一起围着火盆聊天吃茶,当说及京师稀罕之事时,义女曾经给自己提过这个名字。
袁凯,曾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松江华亭人,博学多才。因为空印案徘徊在皇上和太子之间左右不定,被皇上以“老猾持两端”恶之。谁知道第二天就被吓疯了。皇上不相信,派人去其府中探望,看见袁凯脖子被铁链锁住,正趴在地上吃狗屎,使者大倒胃口,回去禀报皇上后,便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了。
记得当时说时,围在火盆前的家人都觉得有些恶心,而义女却判断那袁凯必是装疯,否则哪有这么巧,头一天被皇上责骂,第二天就疯了的说法,如此这般,朝堂之上岂不尽是胆小如鼠之人,更何况身为监察御史,有纠察百官的责任了。
梅儿偷着给我的字条写袁凯的名字做什么?难道是让自己效仿这个疯子?
冯胜的心里愈加坚信起来,为了避嫌,他归隐凤阳府后,每天除了喝酒作乐之外,就是纵情山水,家中之事,就连儿子也不让其主事,交与梅儿署理,就是怕府中的那些隐藏的锦衣卫们说三道四。
他宁愿儿子们都成为纨绔子弟,也不愿意因此而变成皇上杀他的借口,至少,那样还可以保住性命。
所以,外事只有梅儿一人知道的最清楚,而这个字条中的含义就十分明显起来。可是,就算是装疯,也要有个借口不是,现在装疯,以皇上的心机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片刻后,亲卫冯毅来报,船已经行至玄武湖,请将军做好登岸的准备。这才想起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觉心里有些焦躁。
看到冯毅那欲说还休的模样,心里一动,骤然想起了什么,但是随即又黯然不语。
洪武二十八年二月初八,宋国公冯胜奉旨入京觐见皇上,船至玄武湖,因江南连日降雪导致霜冻,宋国公上岸之际,不甚滑入湖中,虽未大碍,但在滑入湖中的那瞬间,额头饱受重创,当时陷入昏迷。
翌日,宋国公在太医院的救治下醒来,遂生癫狂之状,双目赤红呆滞、面色青紫,常伴惊恐尖叫。御医曰:“痰浊内生、七情失调。乃痫症也。”
“主要因为宋国公饮食不节,过食醇酒肥甘,损伤脾胃,脾失健运,聚湿生痰。积痰内伏,再遇诱因,七情失调,蒙蔽心神心窍,为痫症。”
皇帝为之震怒,责罚船工数人,命太医院全力救治,并宣召其家人前来京师侍奉宋国公,一时恩宠,无以复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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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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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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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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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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