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废太子赵恒这么一闹腾,皇帝自知可能时日无多,选择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成了有生之年最首要的任务,东征西讨的脚步也该消停消停了,秦氏在今后几年自然也能跟着缓一口气了。
徐文瀚摇头道:“拥兵自重雄霸一方的诸侯,我想大夏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了,至少在皇上驾崩之前是不会存在了。我入京为官已近两年,如不曾看错,种种迹象表明,皇上看似夏秋鼎盛,实则自知龙体欠佳,早已在着手铺排后事。宁王与康王两位皇子能征善战,都有独当一面之才,可一旦翻脸相向,大夏立时就会陷入分裂境地。此番皇长子赵恒妄图谋逆,更令皇上深刻认识到这个隐患的严重性,绝不会再给宁王和康王各自坐拥数十万雄兵的机会了。不出意料的话。在这几日之内就会颁下旨意,对两位统兵皇子进行大肆褒奖之后,以召他们回京述职为由削去兵权。事实上宁王、康王、越王都有被册立为新太子的可能。在皇上决心未定之前,也绝不可能再打发他们去千里之外领兵征战了。”
秦空云轻松的笑道:“若不是大哥与三弟用心留意了越王的种种表现。我还真不敢相信那个小鬼头也在皇上的考虑之列。三位皇子都瞪大眼睛盯着金銮殿那张龙椅直流口水,我就说会有好戏看了吧?”
杨致懒洋洋的道:“宁王和康王那两个小子,恐怕巴不得自家老爹与兄弟一夜之间死个精光才好。这种烂戏没有半点人味可言,想一想都恶心,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即便是看戏,也得站在皇帝身后离得远远的,千万别惹上跟哪位皇子勾三搭四的嫌疑。”
徐文瀚点头道:“三弟所言极是。二弟,你若想秦氏看戏看得安生一些。不妨劝令尊小小凑个热闹,向皇上上呈一道密奏。”
“小小凑个热闹?大哥的意思是……?”
徐文瀚晒然一笑:“不过无关痛痒的小花招而已,二弟不用如此紧张。令尊的密奏大致可以这么写:经过太子意欲谋逆这场变乱,皇宫大内难免有所污损,秦氏自愿拿出年前年后平抑长安粮价所获之利,以供整葺。而后令尊可以为子孙计为由,软语为秦氏子弟求官。”
凭心而论,秦空云文武双全、胆略才识过人,在这纷争乱世中完全可以跻身于顶尖人才之列,然而未能踏入仕途一展抱负。一直引为憾事。登时闻言大喜,随即又黯然道:“所谓平抑长安粮价,不过是说得好听一些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还不清楚吗?不瞒大哥与三弟,这次操纵粮价涨跌确然获利甚丰,拿些银两出来那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家父在我幼年时即有严命,秦氏子弟行商聚财远胜于做官。恕我狂妄,秦氏子弟并非无能为官,也不是不想做官啊!”
“二哥何至于如此气短?”杨致肃然直言道:“你还没有真正理解令尊的一片苦心,没能领略到秦公的胸怀气魄!秦氏之所以能成为秦氏,之所以是天下间任何人都不敢小看的秦氏。是因为令尊骨子里一直是将秦氏摆在与皇帝对等的位置!在秦公看来,秦氏子弟之佼佼者何需做官?或者说根本不屑于做官!在这纷争乱世。身负富可敌国的背景而涉足官场,必定是满天神佛竞相拉拢的对象。怎能绕得开权力争斗的烂泥潭?但有行差踏错,怎可保证不会祸及秦氏全族?一个左手握有权势、右手握有巨财的秦氏,敢问皇帝又如何放心得下?”
“秦氏子弟不是不能做官,而是时候未到。自古以来,大乱之后必是大治。天下迟早会归于一统,大夏皇帝与秦氏的利益同盟关系迟早有一天会解除,随着秦氏子孙不断开枝散叶,未必人人都具经商之才,未必人人都能恪守不入仕的祖训。”
秦空云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杨致拍着他的肩膀道:“我把话扯得远了,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吧!大哥说得不错,令尊上呈这道密奏确实无关痛痒,对秦氏与皇帝的关系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这道密奏要传达的无非两层意思:一是因为废太子赵恒护驾返京途中的情势发展远不如我们预期的严重,所以通过粮草扼其咽喉的英明决策就变成了一个幌子,变成了一桩纯粹的生意。皇帝何等精明?他会看不出粮价一涨一跌当中的含金量?打发他几十万两银子,既是为了堵住他的嘴,又是为秦氏、为我、也可以说是为大哥把屁股擦干净。谁敢保证不会有刺儿头参劾我们发国难财谋私利?谁敢保证皇帝以后不会翻老账寻我们的晦气?皇帝本来就是个讲求实惠、要钱没够的主,纵然心知肚明也不会去揭破,只会欣然笑纳。”
“这第二层意思,便是秦公与皇帝之间心照不宣的韬晦之术了。皇帝待秦公亦臣亦友,二人合作了多久,秦公就与皇帝周旋了多久,彼此知根知底太过了解了。皇帝能挫败太子一党逆谋重掌乾坤,仅凭偷天换日助皇上脱险这一节。秦公便应居首功。秦公明为开口为子孙求官,实则是婉转表功,委婉表示对皇上有所不满:既得为你卖命。又得为你挣钱,到头来还没落着什么好。还不如撂挑子图个轻松呢!”
徐文瀚笑道:“这道密奏中蕴含的两层意思,皇上自会心中雪亮。如三弟所言,皇上银子会照收不误,言语上少不得还要抚慰褒奖一番,求官则会含糊带过。不过近期内能不向秦氏伸手,则尽量不会来麻烦秦氏。秦氏看戏岂不是能看得安生一些?”
秦空云啧啧赞道:“想不到大哥与三弟心机缜密精细至此!空云愚钝,委实惭愧!那么在皇上平定朝野局势之前,非但是我秦氏。大哥与三弟想必也可多躲得几日清静,我们便只等着安心喝公主与三弟的喜酒了!”
“我与三弟未必躲得了清静。”徐文瀚连连摇头道:“二弟,请恕愚兄直言,以令尊的眼光,选你接班执掌秦氏,难道你的心机还会差了?你我兄弟情同手足,就没必要有意藏拙了。”
杨致也嗤道:“二哥,就如当初我助你抗击劫杀黄金的情形一样,你这人什么都好,最让我腻歪的就是这点子德性。如我不曾猜错。今天你是聆听了老爷子的训示之后,才到我这里来的吧?我也不怕你不高兴,咱们兄弟相处。只有四弟飞扬让人感觉最过痛快爽利。不错,我承认我杨致也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主。但这世上若是没有几个无话不谈的、纯粹一点的兄...
弟和朋友,未免会活得太过无趣了。”
秦空云脸色一红,讪笑道:“大哥与三弟多心了。——如今朝野大局已定,大哥为何说与三弟还躲不了清静?”
徐文瀚正色道:“皇上乃雄才大略之主,早在出其不意反击太子当晚,连夜召见老太尉、王相、福王与我时,就已着手安排下一步布局了。废黜太子之后,皇上的重心是对内。而不是对外了。”
“依我看来,皇上的意图无外乎如此:卫肃在军中素来深得人心颇有威望。皇上传召老太尉陈文远出山,是虑及他的资历、德望、人脉都胜过卫肃。用以压住军方势力的阵脚。与此同时,有周挺掌握二十万精锐禁军,有叶闯把守住长安门户潼关,谁还能兴兵作乱?谁又敢兴兵作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携太子御驾亲征,确实是给了太子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像皇上那样的人,是绝不会在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
“朝廷的琐碎民政一直是由太子署理,王相经验丰富德高望重,有他支应当属无虞,断不至于令朝政瘫痪废弛,政令阻滞。三弟思维敏锐、勇悍难敌,手握御赐金牌,享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等于是皇上手中用于震慑诸方势力的一把利剑。暂留他在长安随时听用,皇上足以应付任何不可预料的突发事件了。皇上默认三弟将太子谋逆主谋的黑锅扣在了赵天养头上,一个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一个是皇帝的远房族叔,抬出福王自然是为了安抚皇族的情绪。”
“皇上如此安排,便大可以充分保证大夏的正常运转了。”
书房的地龙烧得整个屋里都暖烘烘的,徐文瀚说到此处,自斟自饮了一杯,脸上泛起了些许兴奋的红光:“太子背后的李氏一族,早就是皇上不足为外人道的一块心病。李氏一门三侯世袭罔替,先皇言犹在耳,李氏背后又是金城关中两地的老牌豪强势力集团,皇上暂时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因此皇上断然不会以太子谋逆事件为由大事株连,不会对李氏赶尽杀绝,但借机削爵夺官、将他们赶出朝廷,那是肯定的。自古以来,但凡有所作为的君主,都将外戚势力视为一大隐患。此番李氏与卫氏同时垮台,委实意义深远,或可保往后数十年间大夏无外戚干政、乱政之忧。皇上怎会随便浪费这样的机会?”Χiυmъ.cοΜ
“皇上看准了,金城关中的老牌豪强势力集团因摸不清皇上这次的底细,只会蓄势观望待变。其实皇上又何尝不是如此?短期内绝不会主动启衅去动他们。可皇上仍要防着他们变,只要有你秦氏鼎力支持,皇上也不怕他们变!从这一节上来说,皇上在近几年间都不会伸手要钱太狠,不会轻易得罪秦氏。但是在皇上与令尊之间,彼此都需要表明一个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微妙态度,所以我才建议你劝令尊上呈那份密奏。”
秦空云挠了挠头问道:“微妙态度?这我就真不懂了。大哥,你方才说的都是别人,……那你呢?”
杨致不禁插言道:“这又什么不好懂的?秦公无非是想用一种不会留下把柄,皇帝又能接受的方式告诉皇帝:既然得了便宜,以后就该少卖点乖。秦公以前是把自己与皇帝摆在对等的位置,为什么要为子孙求官?一是表明秦氏绝无威胁到皇帝江山的野心,二是表明你逼得太狠就别怪我撂挑子,三是即使撂挑子也要为子孙求官,在大夏为官就是为臣了,君臣之间还有对等可言吗?简单说来,秦公想说的与皇帝想要的只是一句话:只要你皇帝不是太过分,我秦氏就一力死挺你到底!”
“至于大哥干什么去,这还用问吗?皇帝得用他审案啊!皇帝知人善任,已然认定大哥有宰辅之才。大哥是新近擢升至相位的新贵,品才卓越却不迂腐死板,身后没有任何一方势力的背景。皇上用大哥主审太子谋逆一案,既不用担心他会偏袒太子、想方设法为太子脱罪,更不用担心他会添油加醋罗织莫须有的罪名将太子往死里整。如此一来,皇帝是最感轻松的,也能真正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处置太子。”
徐文瀚苦笑道:“天威难测,皇上是否有意用我主审太子一案,现在还不好妄下定论。无论皇上用谁主审,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存在轻松一说。如若果真如此,至少可以断定皇上无意取太子与卫肃的性命。我想明日相关圣旨就会如雨一般颁下,一切自会见分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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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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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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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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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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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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