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恐惧即便在许多年后,当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刀尖舔血的生活,但只要回忆起来依然还会有种连脊梁骨都跟着升起寒意的战栗。不因为其它,只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面对死亡。而且那并非仅仅只对生命的剥夺,那是比一击致命带来的死亡更可怕的,伴随着无尽绝望的仿佛深渊一样的黑暗。而他却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缓慢的,一点点的,逐渐被逼入绝境,生命被一点点吞噬殆尽。
而他也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攻击别人的时候喜欢攻击对方的咽喉,因为他知道一旦攻击成功,那会是多么致命的伤害。
不过在当时他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晕过去了,只是在气绝身亡之前肚子上又挨了一拳,腹腔被震动,肺部突然灌进了寒冷的空气,他一下子承受不住大声的咳嗽起来,意识才慢慢回笼。
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刚才差点杀死自己的那个道士,虽然他已经平躺到了地面但对方的手还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的立刻冷汗就冒了出来,之前那种濒死的体验立即在脑海里复活,本来就呼吸不畅,这下子咳的更加厉害。
行通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温度,手里倒是没有再用力,只是盯着他视线朦胧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问:“你从哪里来?”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李凯还在拼命咳嗽也回答不上来,边上倒是另外有人帮他回答了,只是听上去喘的有些厉害:“听这小兄弟口音似乎是南边过来的,今天白天才来,他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李凯目光顺着话音的方向看过去,虽然眼前模模糊糊的并不能看得太清楚,不过和尚特有的锃光瓦亮的大脑袋在即便是不怎么明朗的月色下也十分醒目,并不容易认错。他知道那应该就是那个行方,虽然气管里好像还被什么堵着一样连带着发不出声,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忙不迭的点头。过大的动作幅度牵动胸腔又引发新一轮的干咳。
“你看,”行方像是找到了证据,“他也并不会武,并非我辈中人。”
行通依然很疑惑的看着李凯,过了会儿,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才放下来:“他的脉象确实如此……罢了,既然无甚相干,莫要多管闲事。”
直到行通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李凯才觉得终于放松了下来。对方的实力他算是见识过了,那分把钟里他是真的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死去的老娘,还有姥姥姥爷他们都来接他了。
不过就算略微放松了一点,刚刚才在鬼门关转过一圈的他现在还是站不起来,甚至连坐起来都做不到。夜风凉凉的吹着,他的手脚软塌塌的毫无力气,大约是血液流通的也不畅,在风里渐渐的变的越来越凉。而且他还很羞恼的意识到自己之前失去知觉的时候好像小便都失禁了,时间一久,连裤裆那里都感觉到冰凉冰凉的。
他倒是听说过上吊的人到最后大小便都会失禁,舌头也会掉出来,眼珠什么的还会凸出,不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有机会体验一把。想到这里又后怕的略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又舔了舔嘴唇,还好,这两样应该还没出问题。
在他发傻的期间,行方好像终于和行通交割清楚了某些事情,最后脱下自己那身道袍打了包袱背在身上就要离开。走前他突然又凑到李凯面前,李凯不由一个哆嗦,就听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知道对方问自己名字有什么用,李凯还是不由自主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对方。一直到行方离开很久,东面天边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僵硬感才渐渐从身上退下去,李凯终于可以有点力气让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然后他就看到那个行方一直在离自己不远处,并没有离开。
大和尚仔细看来其实年纪可能并不老,因为他的肩膀很宽阔,破破烂烂的僧衣下面的身材其实很是魁梧强壮。只不过一张脸坑坑洼洼的像橘皮一样,和行通那种俊美几乎可以说是云泥之别,这才显得老相,以至于白天的时候李凯完全没注意到庙里还有这么一位并非老头的。
不过现在他靠着一棵大树坐着,面白如纸气若游丝,看上去情况实在不很妙。李凯经过刚才那一场,死里逃生的他胆子倒是又大了一圈。看看那个行通什么的确实已经不在附近,再看看那个行方一副好像快要不行的架势,他在原地动了下,心里想的可不是上去查看救人什么的,而是自己应该从哪里跑才能溜的更快些。毕竟这个行方看上去好像就快不行了,这少林寺虽然破败到这个程度,但总归还是在人民政府的管辖之下,真死了人不可能当地的公安都不管。而且这里白天旅游的人那么多,山上也有别的和尚,一会儿被人看见他和死尸在一起,那就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他刚动了动,想要努力站起来,那位看上去好像就要不行的大和尚却睁开了眼睛:“你,过来扶我一下。”
这句话其实说的一点气势也没有,声音也很轻。不过在清晨只有鸟鸣的山上还是一丝不落的进入了李凯的耳朵里,他正打算转身的动作就僵住了。
大和尚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些,句子断开的更加明显,句尾更是带着极大的喘息声:“你,过来,扶一下。”wWW.ΧìǔΜЬ.CǒΜ
这次他没办法装听不见了,只能不情不愿的转过了身,不过他也没打算就这样走过去:“你待着别动,我去喊你师兄弟来?”
其实声音发抖的跟别人讨价还价挺搞笑的,但那时候的李凯满心都是对于靠近行方这件事的抗拒,不管不顾就说了出来。大和尚听了也没生气,只是很无奈的笑笑,又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用……扶我一把,就行。”
李凯仍然很犹豫:“你这样不好……最好别动……我还是去喊人吧。”
他其实并不知道行方到底是怎么了,只是看对方那种就要挂掉的样子本能的推诿,但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并没有动,既没有往山头庙里跑也没有往和尚那边走。
行方又喘了一会儿,这才又聚起一点力气开口:“放心……死不了。扶我,出塔林。”
李凯犹豫再三,看看对方虽然一直要挂不挂的,但好像真的一时半会儿还挂不了,这才慢慢的走过去,也才渐渐看清了对方的情况,心里大骇。只见大和尚靠坐在树干上,僧袍下摆上全是血迹,他的两条腿从膝盖往下的部分裤管直接瘪了下去,只有一双同样浸透了血迹的僧鞋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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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居然比预计中的长了!rz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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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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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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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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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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