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也不想跟女儿说太多。
但心里对晏姝的看重,早已经超过了婆婆对儿媳的程度。
若是班师回朝,若是尘埃落定,若是都能如现在设想的一般平稳下来,傅少衡对不起晏姝?就是整个傅家有一个人敢对晏姝不敬重,自己都不容!
隔壁帐篷里,太子再次取出来晏姝的书信,从头至尾仔细的看了几遍,闭目养神的时候用手指揉捏着额角。
他每次遇到大事,都会想到赈灾归来被暗杀,生死一线的情景。
别人他不知,但晏姝从嫁到傅家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布局,这一点自己笃定的很。
想必母亲也是有这样的感触,所以密信告知,必须要待晏姝比亲妹妹还要亲。
他生在天家,手足多的都记不清,可真正的手足却没有,所以待晏姝比亲妹妹还亲,到底是怎么一个亲近法,不得而知。
但作为晏姝的娘家兄长,婆家任何人敢让晏姝受委屈,他都必须给做主的。
傅少衡就是头一个,不知内情,但大婚之日洞房都不肯入,从这一点上,傅少衡就理短,更不用说还有红袖楼那个头牌的事。
说起来也奇怪,自己没见过甘棠,可总觉得这个名字难听,听到这两个字都不喜,反倒是晏姝,一直都觉得可以亲近,哪怕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又何妨?他不会如父皇那般去算计傅家,自己和晏姝,和傅家,就永远都不会翻脸,君是君,臣是臣。
至于江山旁落?
太子冷嗤一声,自己不答应,父皇也是不答应的,只不过父皇病倒的太猝不及防,所以才会有让晏姝南下之举。
非但父皇龙体危矣,只怕在京城都无再能动用的人了。
天家和朝廷官员,特别是朝廷大员之间是相互制衡的关系,嘴上说的都是吾皇万岁,可一旦动起真格来,这些臣工没有客气的,天家威仪被推崇,但真正野心极大的人,对天家的尊敬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楚展,首当其冲。
二皇子只当是外祖家帮他得皇帝宝座,却不想一想,能让白契犯边的楚展和驸马岳淮北,哪个不是在为自己的家族盘算,若二皇子无法握住君权,早晚被篡了位,李氏江山易主的事一旦发生,民不聊生,战火纷飞的局面就会打开,这不是身为太子的自己愿意看到的。
“岳昶。”
太子喃喃低语,撩起眼皮儿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外面风声不小,他身边无人,就算是有人,他也不会把心思说出口的。
岳昶作为先锋官,几次和白契过招都是他冲杀在前,若非是岳家人,自己还真有惜才之心,可惜了。
一夜无眠。
翌日,太子坐在中军帐里,听秦夫人和众将士商量攻城之计,几次太子的目光都落在了岳昶的脸上,不露痕迹的移开目光,惜字如金,一言不发。
日子像是被拉长了。
太子有些着急。
没有傅少衡的消息,也没有晏姝的消息,而他除了等,再不能做其他。
一连七日,太子都不动声色的只听议事,从不参与。
不过除了对岳昶格外留心,还有焦子旭也在太子的眼前晃荡了好几天。
作为原本驻扎在南望山的将军,焦子旭极少说话,是从自己到这边来的那日见到的焦子旭和现在的焦子旭比起来,他苍老了十岁都不止。
情理之中的事,朝廷发兵南望山的时候,焦子旭就很清楚,他已经成了弃子,能不忧心忡忡吗?
“报!”斥侯来到中军帐外。
秦夫人扬声:“说。”
“京中来人了,已经到三十里外,正在快马往这边赶来。”斥侯说。
秦夫人立刻看太子,两个人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秦夫人冲太子一抱拳:“太子殿下,允末将亲迎。”
“准。”太子说,暗暗咂舌晏姝来的是真快,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到了呢?
秦夫人点了两千亲卫军,翻身上马车,一路疾驰前来迎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秦夫人就看到了策马而来的两个人,心就咯噔一下,从京城到这里,怎么就两个人?
晏姝看到傅家军的大旗,悬着的心迅速归位,在马背上扬声对沈行简说:“表哥,定是我的婆母亲自来迎了。”
“如此阵仗,应是秦将军亲来的。”沈行简说着话,放慢了速度。
晏姝勒住缰绳,小心翼翼的下马,白老的伤药确实效果极佳,可如此折腾,伤处的疼也是钻心的,为了不让婆母担忧,晏姝不得不提前下马。
她刚站好,秦夫人就到了近前。
晏姝好崇敬此时的婆母,一身盔甲,英姿飒爽,京中那些和婆母同龄的人一个个都养尊处优,享受着荣华富贵,婆母未施粉黛,眉眼透着煞气,让人移不开眼呢。
“姝儿。”秦夫人打不过来。
晏姝刚要行礼,就被秦夫人搀扶住了双臂:“身上有伤,免礼。”
“您啊,宠惯坏了我。”晏姝笑着说。
秦夫人打量沈行简,问:“这位莫不是新科状元沈公子?”www.xiumb.com
“在下沈行简拜见将军。”沈行简恭恭敬敬的行了晚辈礼。
秦夫人抱拳回礼:“此处不是长谈之地,回大营。”
回去的时候,晏姝是秦夫人亲自抱到马背上的,看着晏姝疼得脸色发白,秦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去的速度很慢,她和晏姝齐头并进。
这里是一片开阔之地,不远处有连绵的山脉,此时的傅家军并不曾过古纳河,还在原本的驻地中。
兵士们并没有懈怠,练兵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营盘虽多数是帐篷,但有一个不小的村落在营盘旁。
“那是随军家眷住着的地方。”秦夫人说。
晏姝小声说:“焦子旭的家眷也在这边吗?”
“在。”秦夫人说:“不急,太子等在大营里,应该很着急了。”
晏姝没有再问。
秦夫人清了清嗓子:“少衡去迎你,看样子是走岔了。”
“母亲,我被人盯上了,不得不改路去文洪县,这些日子都是顺风船,所以才会这么快到南望山。”晏姝依旧没提傅少衡。
其实,很想见傅少衡的,甘棠的事也想听听傅少衡怎么说,但这些话除了傅少衡外,就连婆母跟前也是不能提一个字的。
到了大营。
秦夫人照旧抱着晏姝下马,亲自搀扶着她往大营里来。
晏姝看了一圈,并不曾见到伤者,小声问:“婆母,白契是不想打,还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秦夫人说:“不过很快就会动手了,因为有的人想要牵制住傅家军,让我们在南望山动弹不得啊。”
晏姝点了点头:“本来也不需要傅家军回京的,尽可耗着。”
婆媳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中军帐外。
晏姝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随秦夫人进了中军帐,身后陪同的是沈行简。
秦夫人想要说一说晏修泽的去向,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给皇兄请安。”晏姝躬身一礼。
太子双手扶着她:“皇妹一路历尽艰辛,快坐下说话。”
“是。”晏姝坐下来,问:“太子哥哥,可要回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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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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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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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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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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