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尔等凡人,真真视天道规矩如无物!”
这一声断喝犹如惊雷炸响在耳边,沈良缘的身体瞬间虚无了,成了灰蒙蒙的影子。
晏姝跌倒在地,再也找不到了母亲的身影,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几乎都一模一样,灰扑扑的,没有五官,一个个透着死气沉沉的在眼前走过去,排着长长的队,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
她站在不远处,哭喊着:“娘亲!娘亲!不要抛下姝儿!”
可并无任何回应,那些灰色的影子像是看不到她似的。
晏姝跪在尘埃,转圈磕头:“满天神佛,三清道祖,信女愿意立下毒誓,只求母亲身归善处,拼上性命救阳世万万人!帮帮信女!信女言出必行,若言不由衷,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如此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只觉得身体轻轻地漂浮起来,再怎么也跪不下去了。
“你的母亲不在地狱受苦,晏姝!若你违背誓言,视为欺天,必遭天道惩罚,你看!”
这声音像是把晏姝笼罩其中一般,她看不到说话的人,抬眸就见那些灰扑扑的人影队伍中,有一个灰色的人影周身泛起金光,缓缓地腾空而起,在金光中出现的正是母亲。
晏姝目光虔诚的看着,那金光中的母亲一直飘,往上飘。
“姝儿,危险!快回转!”
母亲的声音传来,晏姝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推开了似的,猛地睁开眼睛,就听到车夫一声惨叫,她立刻摸向了手腕处,金鬼手给的袖箭一直都在。
马车的帘子被撩起,血腥味儿扑鼻,受惊的马在狂奔,明晃晃的刀到了眼前,晏姝抬起手按动机括,三支弩箭瞬间齐发,一声惨叫,第一个持刀冲上来的人栽倒下去。
晏姝深吸一口气,此时她根本没有害怕的感觉,身体瞬间矮下去,趴在了马车上,对准了门口。
谁要杀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晏姝磨牙,要杀自己的人并不多,但晏欢算一个,张月华算一个!
不管是谁,敢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那自己还客气什么?
显然第一个受到反击的人落下马车的太快,让外面的人有些吃惊,第二个人再出现的时候,晏姝看得清楚,抬起手臂照着那个黑衣人的心口位置就是一箭,金鬼手的造器技艺确实精湛,劲力足够,第二个人惨叫一声掉了下去,一共里面有五支箭,晏姝知道敌我力量非常悬殊,除非对方目的不是杀死自己,否则今天就难逃一劫了。
她起身,撩起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快速退后的景致,身在何处不得而知,只知道是一条巷子,僻静的巷子,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出京城,求救是最好的时机,她没有大喊,而是放下帘子,继续趴在马车上,仔细分辨外面的声音,对方显然是骑马在追赶,马蹄声并不多,也就是人不多,她在等待时机。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棚顶传来了巨响,马车棚应声裂开,晏姝心都凉了半截,抬起手就给了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一袖箭,可这一箭射空了,仅有一支袖箭,狂奔的马车,晏姝眼底缓缓泛红了,她今天没让非花跟着,暗卫也早就出京去接三哥了,谁能想到在京城就有人对自己出手,还是城门被封的当下!
“公主殿下!”
随着这声呼喊落下,一道黑影出现,晏姝没动,她知道自己最后一支袖箭是迫不得已时候保命用的。
黑衣人弹身而起,晏姝看到驾辕的马是突然栽倒,马头被生生的砍掉了。
“我家主人要见公主殿下,放心,我们不是一伙的。”黑衣人说。
晏姝当机立断:“好,带我走!”
“是。”黑衣人背着晏姝,几个起落就到了另外一条街上,在小巷里狂奔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来,门是打开的,黑衣人放下晏姝,恭敬地立在门口。
晏姝摸了摸弩箭的机括,毫无惧色的迈步走进院子里。
大门关上的声音并没有让晏姝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目光落在敞开的门上,门里有木轱辘滚动的声音,就在这一刹那,晏姝知道对自己动手的人是张月华,里面的人是岳承显,这个木轱辘滚动的声音她非常熟悉,初次见到武元侯的时候,他坐着的便是木轮椅。
岳承显到了门口,刚好晏姝也到了门口,两个人只隔着一道门。
“国安公主受惊了。”岳承显微微颔首,说道。
晏姝还礼:“岳大爷是有心人,若非您出手相助,今日只怕会难逃一劫。”
“国安公主为何不直说,在下是处心积虑,等待时机呢。”岳承显说这句话的时候,就那么平静的看着晏姝。
晏姝勾起唇角:“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岳大爷应该明白,晏姝并非想要树敌,只是想自保。”Χiυmъ.cοΜ
岳承显示意亲随让开路,请晏姝进到室内。
室内摆设如寻常百姓家,方桌,条几,笨拙的茶壶和陶碗,亲随给晏姝斟茶,也给岳承显续茶后,退到门外,贴心的关上了门。
室内光线并不亮,要适应片刻,才能看清楚岳承显的表情。
早朝极早,这个时候应该是寅时末,天刚蒙蒙亮,屋子里并没有掌灯。
即便如此,也看得出来岳承显很瘦,面容颇有些憔悴,眼神格外的亮,这个人是心里有目标且极其坚定的,否则不会有如此面相,而晏姝明白,岳承显救自己是为了给母亲李溶月报仇,或者说是想要查出来李溶月死亡的真相,再报仇。
这刚刚好,张月华敢动手,自己如果不让她知道什么人得罪不起,那岂不是无能?
“我的母亲,死的非常蹊跷。”岳承显开门见山。
晏姝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陶碗:“但,岳大爷找到我,是不是找错了人呢?”
岳承显摇头:“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派人盯着张月华,打从母亲故去后,她本安分,直到在牙行见过国安公主后,便有些坐立不安,那是有把柄被人拿捏的样子,也是从那日起,我的亲卫就一直跟着国安公主,若不然今日之围,我也没本事解了。”
“岳大爷自谦了,您派人监视我这许多日子,我和我身边的人并无察觉,这份本事在京中,也少有人及啊。”晏姝抬眸:“所以,这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但还是那句话,我要自保,并不想结仇。”
岳承显缓缓点头:“只要为母亲报仇,我别无他求,就算是长乐的死,也怪不到国安公主头上,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并非这样的人,长乐拎不清,死也死在了维护公主府颜面上了。”
这话说的极通透,晏姝都有些为岳承显惋惜了,这样心智的人本事必定不弱,只可惜公主府里的人啊,跟眼前这位虽是血脉至亲,却也道不同,难以为谋。
“岳大爷,府里后花园隐蔽的东北角放着一口浇花缸,浇花缸下面是博山炉碎片。”晏姝说。
岳承显感觉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定定的看着晏姝:“国安公主,可还有别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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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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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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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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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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