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迎晖院,晏景之特地掸了掸衣袖,挺了挺脊背迈着四方步进院,他可是晏姝的生父,说破大天去,也是晏家的血脉,嫁到侯府也好,成为公主也好,还不是他的女儿嘛。
晏姝坐在小书房里,抬眸就能看到走进来的晏景之,穿着体面,容色倨傲,实在是可笑,京城虽大,可晏家的糟心事哪一件自己不知道吧?
如果有人用孝字压自己,自己不在乎直接赠上耳光!
这个男人出身低微,娶富户之女,并无感激之心,虽英雄不论出处,可他算哪门子的男人?读书虽谋到了前程,可又何曾利用所学造福过一人?
宠妾灭妻已是失了人伦纲常,他宠妾杀妻,更看着周氏歹毒的对亲生的子女,若他能有半分舔犊之情,何至于三子都荒废了光阴,家风清明是晏家最大的笑话,掀开最后一块的遮羞布,那些不堪简直令人发指!
曾经对母亲无丝毫伉俪之情,对周氏亦是如此,玉红袖只是露出了一点点财力,他处心积虑的要休周氏,迎娶玉红袖,这种男人心里哪里能装的下旁人?妻妾也好,子女也好,都不及他自己分毫。
“少夫人,晏老爷到了。”杏花在门外禀报。
“进来吧。”晏姝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浅浅的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看着走进来的晏景之。
晏景之心里不悦,这晏姝竟一点儿礼数也不懂?一个请字都不肯说,对自己这个生父竟没有尊敬之意!
进门再看晏姝的表情,气得黑了脸:“姝儿,你如今身份尊贵到都不认得亲生父亲了吗?”
晏姝缓缓地放下茶盏:“我曾到乱葬岗去过,带着白神医开了母亲的棺椁,你猜我查出来什么了?”
晏景之大惊:“你,你这是何意?”
“何意?”晏姝冷嗤:“我是提醒你,我母亲当年被算计的仇,我没找你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晏景之走到椅子前缓缓的坐下了,抬头看着晏姝,他从没有如此仔细看过她,她跟自己不像,也不像沈氏,行事作风更如怪胎一般,但运道确实好的厉害,嫁到武元侯府后,竟飞上了天家的枝头,成了公主。
“姝儿,你怎么学了以势压人这一套?你本是个安静内敛的性子。”晏景之说。xiumb.com
晏姝抿了抿唇角:“确实,曾经我以为乖顺懂事能得到父亲的疼爱,从小失孤的孩子,没见过母亲本就可怜,谁能想得到呢?父亲虽生犹死,从不肯看看我们兄妹几个人到底过成了什么样子。”
“都是周氏的错!那个贱婢从最开始就算计我,更是花言巧语的蒙骗我,我一直以为你母亲的死是意外,自古都说产妇临盆日,鬼门关一命换一命啊。”晏景之说的很诚恳,就那么看着晏姝,头一遭在晏姝跟前露出可怜的样子,换做以前,任何时候他都父威无边,高高在上的模样。
晏姝懒得跟他言语,没接茬儿,若非年代久远,证据不足,她怎么可能放过晏景之?
沉默下来,晏景之非常尴尬,清了清嗓子:“其实我知道为何玉红袖会找到我。”
“在她戴着你母亲陪嫁的簪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背后做了这一切。”晏景之自顾自的说:“年少荒唐并非我一人,时过境迁,没想到能让我依靠和仰仗的竟是他们母子二人。”
晏姝看着晏景之,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
晏景之把心一横:“我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泽盛放榜是第三名,人也是一表人才,当得起探花之名,姝儿,你如今身份尊贵,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儿,为父不求你为为父说好言,只求你帮一帮泽盛,让他留在京中。”
“他留在京中?你好像还有三个儿子吧?晏修然人在何处?晏修泽人在何处?晏修屹是不是生意不好,没有送银子回来给你养家?”晏姝缓缓起身:“晏景之,你为了晏泽盛能低三下四求到我头上,心里头舒坦吗?你拉得下脸,你觉得我在乎?为他说什么?说他出身存疑?说他是你的私生子?我想当今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都会让晏泽盛名落孙山的。”
“你!”晏景之蹭就站起来了:“你这是说什么呢?”
晏姝一字一顿:“说我憎恶你,憎恶你为夫不忠,为父不慈!”
晏景之头上的青筋都凸起了,显然气的不轻,可他今日既来了,就没有灰溜溜的走的道理!
把心一横,提了袍子,双膝跪下的时候,眼前一花,抬头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晏姝的影子?这可把他吓出来一身冷汗。
同样被吓一跳的还有晏姝,她抬头能看到傅少衡的下巴,他似是生气了。
“别怕。”傅少衡说着,就那么抱着晏姝到旁边坐塌前,把人放在上面的时候看了一眼晏姝。
晏姝出声:“世子,这是我和晏家的事。”
“你是我的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傅少衡转身走到晏景之旁边。
晏景之心里狐疑,这人不是很厌弃晏姝吗?不是洞房都不入吗?果然坊间传言多不可信!
“晏景之,你身为姝儿的生父,下跪作甚?是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借姝儿的阳寿吗?”傅少衡冷冷的说。
晏景之赶紧爬起来:“世子勿怪,我并无此意。”
“那为何跪拜?”傅少衡问。
晏景之一时说不出口了。
“他要我去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为他的私生子某前程。”晏姝说。
傅少衡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晏景之,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物儿似的。
晏景之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脸上红的要滴血了,心里恨毒了晏姝的薄情寡义,自己可是亲爹啊!
“你怎么是如此无耻之徒?让她替你的外室子谋前程?如何谋?宫里的皇后娘娘都要恪守本分,后宫不得干政!你在京中这些年,如此短视?”傅少衡一甩袖子:“本还把你当做岳父,怪不得她懒得理你们,你这做派,不认才是正理!”
晏景之被骂得心头火起,抬起头看着傅少衡:“你以为她就是什么好东西?呵!世子怕是也被她戏耍的团团转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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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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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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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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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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