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又取了一颗,劝道:“蟹寒,夫人也是需少吃些。”
秦微舒嗯了一声,随即停了筷,她这个人历来是极有克制力的,在年少时候栽了个大跟头之后,从此人前便是一个再克己不过的人。
便是今日开心,面上也一点不显山露水,甚至最爱的菜,都没有多吃一口。
“给侯爷的信送出去了吗?老五回来了吗?”
“信今早已快马送走,五姑娘还没有回来。”冯妈妈触了碗温,为秦微舒盛上一碗汤,放在她面前,站远了些回话:“撒人手出去找了一天了,还未曾找到五姑娘,不过方才佩兰传话回来,说冬青先头去了厨房吩咐,说要把姑娘的晚饭备下,但是做好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回来,冬青又让吕婆子收拾下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秦微舒微微抬眼,外头的天色已渐黑,京兆府的差人就在府邸巷口待命,一旦温云秀回家,必然是要被逮了去的,有本事她就一晚上别回来。
“老二呢?”
“午饭后带着那个新来的叫白虹的女使去了一趟五姑娘那,是佩兰回的话,见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就走了,后来又去了大公子那里,但也没见着人就回来了。”冯妈妈笑道,”我看是白奔忙了,姑娘家到底是姑娘家,侯爷和大公子不在,就抓瞎。”
秦微舒嗯了一声,擦擦嘴角,“撤了吧,我自己坐一会子。”
她其实也不过三十来岁,嫁给温侯十来年,似乎被蹉跎掉了一辈子似的,心如古井般过着没滋没味的日子。
温侯待她不是不好,而是活人怎么争也争不过一个十全十美的死人。都说先娘子是个活泼伶俐又貌美的人,那位大公子温徐清像了十成十,所以侯爷才把温徐清放在心尖尖上,仿佛其余儿女都不是亲生的儿女。
旁人都说侯爷待儿女们好的很,四个嫡亲的孩子,哪个都不曾薄待,可大家宅里,锦衣玉食算得了什么呢?也不是什么长久的东西。而侯府的爵位,温家在军队的声望,这才是立府的根本,是富贵延绵根基。这些东西侯爷怎么就全想着都要给那位大公子,而自己的儿子便是想去从军,都以幼子天赋异禀,走仕途更有出路这种狗屁话给回绝了,就算温家在军队树大根深,可又有哪个大头兵,愿意认一个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将军?
要是指着侯爷,他们母子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只有成为独子,才有夺取爵位的希望。
人生啊,若太过无趣,就只能盯着眼前的这些事——曾几何时,她也曾视功名金钱如粪土,只想与那个人日日腻在一起,便是荆钗布裙也极好。
他曾经握着她的手写字,他曾经在灯下为她绘就一张美人图,他曾经为她对镜画眉,他曾经………曾经太过遥远了,但只剩下个囫囵影儿,也足够让她怀念、微笑。
“夫人,夫人。”
“什么事?”
“冬青那小蹄子说是套了车去接五姑娘,我们寻思着正好跟着去就把人拿住了,不成想着小蹄子竟然把车停在了京兆府,抓着佩兰,敲了鸣冤鼓告官,说佩兰谋害下毒她家姑娘!”冯妈妈一口气说完,激动地两手直打颤,“听,听他们说,冬青是拉着吕婆子的尸首去告官的——”
“吕婆子?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啊,那么多人看着呢,套车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尸首啊——”
“老二出过门?”
冯妈妈立即摇头,自打二姑娘收拾了自己院子里的人,就没半点风声透出来了,严密得像是战场上的堡垒,只出得,进不得。冯妈妈实在没辙,安排了几个花匠移了几株侯爷最爱的名种,种在二姑娘院子前面,以此为名,让花匠们连天带夜地看着。
一点异常都没有,敞着门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连二姑娘也是真真切切在院里的,出了绣楼走了两圈的。
“小看冬青这婢子了,竟然,竟然这么有主意。”冯妈妈慌乱地道,“夫人,现在可怎么办啊?佩兰是个没骨头的,就怕上了堂经不住打,把所有的事抖出来!”
秦氏挑眉,“什么事?他们院里死人有我们什么事?便是佩兰说,又能说得出什么,你个老货,还未有事发生,就先惊慌起来!”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啊?夫人!”
秦微舒扫扫写了一封信,“送到老地方去。”
“是,我这就去。”
“把车套好,我们去京兆府。”
“夫人,若是这次佩兰把事情都抖出来,我们,我们要不要让人先安排人去府里给老夫人说一声,有什么不对的,还能——”
“还能什么?不准去!”
娘家?冯妈妈还不明白,她得势时才有娘家,一旦在失势,还哪里有娘家?
“走,京兆府还敢扣押侯爵夫人不成?”
秦微舒极沉得住,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京兆府的陈林怎么处理,说大了是一桩人命官司,说小了不过是死了个奴婢,便是让赵姨娘和温云秀逃过一劫又能如何?沾上官司的人,就不相信卫国公府还要!
“夫人,前方是唐王殿下的车。”京兆府前,冯妈妈挑了帘,道。
“殿下一个人?”
“车边还跟着小柴,大公子应该也在车里。”
“谁通知的那边?”
“大公子已连续数日不在府里,可能是二姑娘的人通风报信去了。”
唐王殿下,好一个唐王殿下,真当自己是侯府里的人了,从她嫁入温府以来,这位殿下对温徐清、温云沐两兄妹可谓是有求必应,怎么连家里死个下人都要跟着掺和进来?!
看来,当初那位说的没错,温侯、温徐清是和唐王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扳倒大树,又哪来的机会斩草除根。
“老地方的信被取走了吗?”
“一炷香前被取走了。”
秦微舒正正衣衫,云淡风轻地笑笑,“那就放心吧,走吧,我们去看看陈林陈大人,如何演好他的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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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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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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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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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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