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隽歉疚得都不敢抬头看他，没勇气对上他冰冷失望的目光。
“对不起，你本来刚才可以杀了他的，要不是为了救我的话……”
要不是因为她，墨重瑰已经报了当年的血海深仇了，现在却再一次地让符师宴活着逃走了。
沈灵隽半天没有等到墨重瑰的回答，没想到的是，却等来了墨重瑰落在她头发上面的手。
他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发。
沈灵隽整个人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感觉墨重瑰在这温柔的抚摸之后，下一个动作，就应该是捏断她的脖子了。
不过，他们好歹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也不至于……吧？
但墨重瑰的手停顿在她的头发上面，片刻后，他略带无奈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自然是该救你了，难道我为了杀他就要不顾你的性命吗？”
沈灵隽猛然抬头看他。
他的语气是柔和的，目光也是柔和的。
沈灵隽不敢置信地：“那……我给他解了毒，你也不生气吗？”
墨重瑰苦笑了一下：“我以前生过气的，但已经知道后果了。”
他曾经因为沈灵隽给符师宴解了毒，深恨于她，做出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如今，他早就已经没有那么扭曲极端。当年的沈灵隽并非故意要跟他对着干，现在她再次给符师宴解毒，必定也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她比他对符师宴的仇怨重要得多。
墨重瑰继续道：“解不解毒的，没什么关系。让他跑了就跑了，我能有一次杀他的机会，必定也会有第二次。我来奈何山，目的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杀他。”
沈灵隽望着他，良久，突然感觉，她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对墨重瑰的芥蒂，在这一瞬间，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人总是在不断和解的，跟自己，跟别人，跟时间。墨重瑰原谅了当年她做的事情，她在某个时候，原来也可以原谅当年他做的事情。
那些过去，在某一个释然的时刻，突然就真的成了过去。
过往如云烟飘散，豁然开朗。
沈灵隽对墨重瑰粲然一笑。
“我就知道，不管我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你总会来把我接回去的。”
墨重瑰愕然地望着她，几乎以为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跟沈灵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在他面前的一颦一笑，他都了然于心，但从来没有见过，沈灵隽对他展开如此纯粹明媚的笑容。
就像是雨后的天空，层层云翳散开，阳光灿烂而又温暖地照下来，明亮得几乎要耀花他的眼睛。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傻的时候。
沈灵隽也不太在意他的反应，只是拉住了他的手。
“我们下山吧，大火都快要烧到山顶上来了，再不走就要被困在这里烤熟了。”
墨重瑰晕晕乎乎的，也没太听清沈灵隽说的什么，他全身的感知，全都集中到了沈灵隽拉着他的那只手上。
他碰过沈灵隽无数次，却像是现在才第一次知道，她的手原来如此柔软，如此温暖，如此醉人心魂。
墨重瑰恍恍惚惚地带着沈灵隽下了山，双脚就像是踩在云层上一样，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这时候，奈何山里的炮火已经基本上停了，但大火还在各处燃烧。
“奈何”的人要么被杀，要么逃跑，奈何山基本上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东厂众人还在忙碌着，搜寻的搜寻，灭火的灭火。
从奈何山里面果然搜出不少东西。除了巨额的金银财宝以外，还有大量的武器、暗器、药物、毒药、秘方、书籍等等，价值难以估量。
奈何山的库房都是在山体里面挖出来的，所以没有受到炮火的影响，这些东西全都保存完好。全搜出来，堆放在后山的一处空地上，堆得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一位东厂统领上前道：“督主，奈何山里搜出来的有价值的东西，基本上都在这里了。实在太多，回头属下让人清点过了，整理一份单子出来，给您过目。”
墨重瑰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沈灵隽，心思还压根没回到这边来呢，只是神思不属地点了点头。
“先给夫人看。”
又对沈灵隽道：“你有什么喜欢的或者需要的，就先挑走。”
沈灵隽笑道：“那我要挑的可还真不少。”
“奈何”是顶级杀手组织，又有数十年的底蕴积累，里面的好东西还是很多的，尤其是药材毒药和那些秘方书籍，沈灵隽都想要。
沈灵隽想起来，连忙又说：“奈何山后山有个很深很窄的山谷，谷口封住用大铁门锁上的，里面有很多孩子，把他们全放出来吧。”
那些孩子们被送进去还不到一天时间，肯定是没有全部死光。
“奈何”是从各国各地找来的这些孩子，出身各异，未必能把他们全部送回原先的来处，只能根据各自的情况来安顿。
经历过这种遭遇的孩子，尤其是那些杀过人的，也许永远都回不到原样了，但也总比死在那个炼狱一样的山谷里，或者变成一架杀人机器的好。
墨重瑰也听说过“奈何”筛选培养新杀手的机制，明白沈灵隽的意思，应道：“我会让人给他们各自安排合适的去处的。”
到晚上，奈何山上的火势已经完全被灭了。山里搜出不少“奈何”中人的尸体，但符师宴还是没有被找到，应该是早就逃出了奈何山。
墨重瑰现在也不在意这个，符师宴就算是逃到天上去，他都不带关心一下的。
奈何山上，就只剩下最高的山顶上符师宴的院子没有被炮火毁掉，还能住人，但墨重瑰是打死也不会跟沈灵隽一起住在那里的，暂住一夜也不行。
沈灵隽也由着他去，于是，墨重瑰就让手下在山里临时搭了个棚子，能有地方过夜就行。
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各自在竹榻上，望着山里的星空。
如今已是六月初，山里的天气还没开始燥热，正是温暖的时候，夜里风吹过来也一点都不凉。山间传来虫鸣蛙叫的声音，显得更加静谧。
因为周围没有什么灯光，夜空清晰如洗，星斗漫天，银河犹如撒满了无数碎钻的长练，从天的一边横亘到另一边，缓缓地流转。
ωωω.χΙυΜЬ.Ｃ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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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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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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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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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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