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也许是车子里开了点暖气,十分钟的路程把她的脸熏得更红了。
她眯着眼无神地看着窗外时,浑身都透着迷茫,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陆白沉熄了火,解开安全带,看向旁边的桑晚。
她还是没反应。
陆白沉只迟疑两秒钟,便主动朝她靠近,轻轻握住她的手:“晚晚?到家了。”
桑晚很迟钝地眨了下眼睛,慢慢地偏过头来,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和平时那股女王劲儿完全不挨边了,在陆白沉眼里有些呆萌。
桑晚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不确定地反问:“晚晚?”
陆白沉深邃的目光认真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柔和的笑,“嗯,我想这样叫你,可以吗?”
“你想?”
“是,我很想。”
桑晚对上他的眼神,不像平时那样飞快地避开,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合适。
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很快她便慢吞吞地回答:“那好吧,是你想。”
陆白沉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顿时笑了声。
桑晚又问:“你笑什么?”
陆白沉手心发痒,忍不住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你很有趣。”
陆白沉又喟叹一声:“你平时不会让你接触你太近,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真希望你喝醉的时间能多停留一会儿。”
如果是平时,桑晚很清醒的时候,他不会大胆地叫她“晚晚”,也不会这样上前触碰她,更不会说这样的话。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再主动一点,会让她觉得冒犯。
他真的能感觉到,他想要往前进一步的时候,她马上就会往后退十步,不想跟他扯上任何一点关系,却碍于陆清辞和温颜的面子不想对他态度太冷漠。
是怕大家将来见面的时候会尴尬,引得朋友之间关系也发生芥蒂。
难道他就真的没有机会在她清醒的时候,和她有一点点的关系进展吗?
哪怕只是让她主动和自己打个招呼,脸上带点平和又自然的笑意。
陆白沉正这样想着,望着她出神,手上有种柔软的触感,带着一点温度,像是把他烫着了一般,瞳孔微微一缩,回过神来。xǐυmь.℃òm
只见桑晚把他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拿了下来,却不是拿开,而是抓在手里,眼睛迷茫又困倦地看着他:“困了。”
她低低地出声,语气里一点都没有平时的疏离和客气。
陆白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间不见天光的小房子里。
刚开始他和桑晚被分别关进相邻的小房子里时,两个人之间非常陌生。
他把对方当成被武装恐怖分子劫持的人质,满脑子都在想要怎样计划才能把她平安地救出去。
这是他的责任,他即便牺牲自己也要做到的一件事。
但没有更多的感觉。
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似乎产生一些别的情愫也很简单。
他也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心里边有了一种异样的情绪,不仅仅想把她平安地救出去,也想要自己活着。
然后找到她,亲眼看到她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能够更亲切地打一声招呼,然后一直保持联系。
如果能再进一步发展就好了。
其实陆白沉心里清楚,当时那半个月的共患难时间,还不足以让他们对彼此产生多么深刻的爱情。
但那一段记忆却是深刻的。
加上之后他找不到人,对方的身份保密不能透露,他又始终没有看清过那张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于是在一天天重复的日子里,反而无形中加重了对对方的思念和那种刚开始没有理清楚的感情。
陆白沉记起那半个月里,两人在很短的时间里熟悉起来后,尤其是桑晚在危险的环境下,下意识会对他有过多的依赖时,经常会蜷缩着抱着自己靠在隔绝了两个房间的门边,小声嘟嚷着:“我好困。”
那些天她的神经高度紧绷,其实是不太敢合眼睡觉的。
但是因为有他在,她渐渐地对他更依赖和信任,便会在跟他说了这样一句后,然后直接睡过去。
睡眠不够深,却也给自己补眠了,补充了一点身体能量。
此刻,陆白沉看着桑晚的目光更深了。
她还是记得自己的。
或许那段时间的经历依然对她很深刻,对他也很深刻。
只是她道德感太强了。
而且他也从来没有非常明确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可能依然对自己有一点点依赖感。
陆白沉无端眼眶发热。
他朝她温柔地笑:“我送你上楼好好休息。”
桑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没摇头也没点头,就是抓着他的手说:“好困,好困。”
陆白沉心想,这怎么能不是撒娇呢?
桑晚对自己撒娇了!
他的心都软成了水,恨不得将人抱进怀中狠狠揉一揉,揉进自己身体里就好了。
他默默咬了咬牙,无声地克制住这种冲动和念头。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目光柔和,声音也放轻了不少:“晚晚,先放开我的手,我帮你开车门,送你回家。”
桑晚听到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非但不放开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她没说话,但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不放。
陆白沉心中又喜又无奈,喜的是她这个又重度依赖上自己了。
但同时又生出一些忧愁和悲伤,因为她清醒后也许会不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了,也许记得,但却会故意忘记,不想再提起,也会恢复回一惯的疏离和客气。
此时此刻的情形对他来说就像是午夜十二点前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时间有限,并且很快就会让一切都恢复原样的。
让人沉迷的同时却又要被迫清醒。
陆白沉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桑晚闪着光的眼睛,心想,十二点的灰姑娘就十二点前的灰姑娘,先享受好当下,不要想太多。
他和桑晚,总归可以来日方长的。
他不会只想陪伴她这一刻,机会也是可以自己再创造的。
只要他不放弃,只要她不明确地拒绝表示反感厌恶,他始终都是有机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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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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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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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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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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