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萱起了个大早,给远远穿衣服。
远远最近好像好了很多,和他说话,他会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回应她,轻轻地点头,或者晃晃脑袋。
东路的寺庙离大院最近,她之前去过一次,还给远远求了一个平安福,保佑孩子早点好起来。
周五的时候,宋青青带她去找了之前给远远看病的医生田恬。
医生说孩子很争气,好了很多,相信很快就会说话了。
她想,肯定是寺庙里的菩萨显灵了,便想着抽空带远远去还愿。
她给孩子戴了小手套和小帽子,孩子笑嘻嘻地看着她,小脸蛋肉嘟嘟的,带着很健康的苹果红。
白萱萱蹲着身子给他穿袜子,一起身便觉得有些头晕,还往后趔趄了一步。
一双大手掌住她腰,她才堪堪站稳。
回头看见傅恒,她吓了一大跳。
她噘着嘴骂:“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傅恒看她中气十足的样子,倒是笑了笑。
自从她上次救傅澈,挨了一刀后,体质好像比之前更差了。
当时刀尖刺中心脏,虽然手术很成功,但心脏被切了一部分,以后生活会有什么影响,医生也说不清。
男人没有穿军装,只是简单的白衬衫,往那一站,也挺拔如松柏。
他手插兜,声音有些懒散:“等会我送你去吧,我看严昔他出门了,他手下的人送你去,我不太放心。”ωωω.χΙυΜЬ.Cǒm
白萱萱摆手拒绝:“又不是什么很远,况且,青青也一起去呢。”
傅恒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那怎么了?我刚刚在楼下看见她了,还和她说了好久的话。”
“别人当事人都过去了,你还没过去,怎么,放不下我?”
白萱萱扔给他一个白眼,不理他,走过去牵远远。
远远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傅恒那里走,小男孩朝爸爸也伸去了手。
傅恒怔了怔,扬唇笑了,他拉住孩子小小的手,胸腔里溢出苦涩的甜腥。
如果,如果他以前能对萱萱好一点,如果,如果他能不要做那么多伤害她的事。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白萱萱拿了香和供品,傅恒抱着远远下的楼,宋青青在楼下看着,笑了,有几分释然,又有几分酸涩。
傅恒开车,没多久就到了。
寺庙依山傍水,周末人还不少,宋青青没和他们一起,跑去边上求姻缘。
白萱萱抱着远远去还愿,傅恒在边上等得有些无聊,自顾自往松林深处走。
时值初春,古树已经冒出了新芽,道旁开了各色小花,林壑荫蔽,古朴幽静。
他转了一圈,竟然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人从幽静中走出,看见他还愣了愣。
他面容清隽,眉目温润,细看,眼里还透着几分时间沉淀才有的古朴沧桑。
傅恒上前问路,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傅恒道了声谢,闲聊般问起他名讳,男人一边带他往里走,一边温声说:“施主可是有什么烦恼,不若说说,也许我能为施主开解一二。”
傅恒很少和人聊这些家长里短,大概是因为最近烦闷的事情太多了,他竟多说了几句。
“你肯定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事,我的媳妇,成了我的大嫂。”
“我真想不明白,她和我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呵,竟这般狠心,转头就嫁给了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男人。”
灰袍男人淡笑一声:“这世间,看似不合理之事,皆是合理。”
“有的人生来是为了报恩,有的人生来是为了赎罪。”
“我这鲜少来客人,遇见便是缘,我就免费给你算一卦,卜卜你的前世今生。”
傅恒还没反应过来,就踏进了一个古朴幽香的茶室,他看了眼男人递过来的签桶,随手摇了一根签。
男人拿在手中看了许久,傅恒淡漠地掀了掀眼帘。
他自来不信这些,但也没有催促,自言自语地说:“本来我和媳妇,还好好的,如果不是他横插一脚,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三口。”
男人看了签文,默然许久:“确实过分了。”
傅恒看他如此说,叹了口气:“过分吧,我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快郁闷死了。”
男人笑了:“用三十年寿命报一饭之恩,确实过分了。”
傅恒猛然抬头,深邃的黑眸变得沉凛:“三十年是什么意思?一饭之恩又是什么意思?”
男人笑而不语,慢慢起身往内室走去。
傅恒跟在后面想问个究竟,却没看见那人身影。
袅袅烟气散去,他突然有些困倦,低头,是一张铺着席子的床,他揉了揉眉心,倒头,竟直接睡着了。
醒来,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站在一处街角,仔细看去,是应城。
他掐了下手心,竟然感觉不到疼,伸出手,细密的雨滴从掌心穿过,周围的一切看着是那么不真实。
他按着记忆往傅澈的店铺走,除了他那,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
还没走到门口,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只穿着一只鞋,全身都被雨水浇透。
女人手腕极细,整个人瘦到无法认出,说是皮包骨都不为过。
她把自己深深埋在膝盖里,浑身都打着哆嗦,不用去看她的脸,听那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就知道是她。
男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被人狠狠攥紧心脏,再用力打碎。
心疼到无法呼吸。
他伸手去拉她,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蹲在边上安慰她,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傅澈的声音。
他负着手走出店铺,神情一如往日那般儒雅温润,他看了许久,才走到女人身边蹲下。
他声音很淡,带着几分赶人的意味:“小姑娘,怎么了?你蹲这在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女人抬起头,干涩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惊恐和害怕,大概是太冷了,她说话打着颤,声音呜呜咽咽,眼睛却已经流不出眼泪:“师傅,你能给我点东西吃么?我太饿了。”
她低下头,每说一句话就要停顿一会,干哑的嗓音,像是被沙砾磨过。
“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可是路上被骗光了钱,身无分文。”
“您可以,给我点东西吃吗?求,求你了。”
男人淡漠地看着她,转身往店里走,走到门口,终是无奈叹出一口气。
“进来吃吧,别蹲我门口了。”
“你在那杵着,跟个女鬼似的,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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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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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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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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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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