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宓视线落在他们的伤口上,默默数着:
一个,两个,三个……
到最后她实在数不下去,整头熊笼罩上一股沉暮的气息,脚步沉重地朝着小熊走去。
鱼骨听到草叶晃动的声音,鼻头一点,突然僵住了,紧接着眼睛越来越亮,回过头来惊喜地喊道:
“果宓!”
鲑鱼也连忙回头,看到果宓的那一刻顿时眼眶湿润,兴奋地叫着:
“果宓!”
两只小熊争先恐后地朝着果宓奔了过来,一前一后用力抱住了果宓的两只前爪,小脑袋埋进她厚厚的白毛中,使劲蹭着:
“呜,果宓……”
他们只是一遍一遍叫着果宓的名字,用尽浑身的力量和她贴近,却绝口不提这一路上的艰辛和委屈。
果宓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唤心里酸的都快拧出酸水来了,身体僵硬的厉害。
离得这么近,小熊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更加明显了。
狼牙难以穿过北极熊的脂肪层,所以它们一旦咬上了就会用力甩头撕扯。
小熊身上的伤口一个比一个狰狞,大部分都是被咬住然后用力拉扯留下的,皮肉撕裂的痕迹明显。
果宓越看越心疼,从来没有比现在还后悔过。
低着头舔舔小熊的额头,又舔了舔小耳朵,声音干涩沙哑:
“对不起。”
要是刚遇上狼群就回到小熊身边,现在他们身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伤。
鲑鱼小脸藏在果宓的毛里,听到果宓的道歉,抱着她前爪的小爪子紧了紧,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
“果宓,我和鱼骨看到狼的时候很害怕,也很失望……”
果宓心中一紧,心里更加愧疚,确实应该失望。
有她这么不负责的大熊,把小熊丢在危险里,既没有在危险的时候赶到他们身边,也没有教会他们遇到危险应该怎么做。
就这么把什么都不懂的小熊扔在陌生的荒野中,企图让世界代替她去教会小熊求生,何尝不是逃避责任?
一想到这些,果宓眼帘垂了下来,心里的自责都快把她淹没了。
小熊的话还在断断续续地响:
“我们害怕疼,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果宓心里只有愕然,低下头呆呆地看着小熊的头顶。
小家伙抱着她的爪子,抬起小脑袋看她,黑黝黝的豆豆眼里全是认真:
“我们对自己感到失望,一直生活在你身边,却没能记住你为了遮掩住食物的气味,用尽了办法,以至于因为自己的疏忽招惹来狼群,最后还是只能依靠你脱身。”
鱼骨也在旁边低低道:
“你从来都敢于直面任何挑战,哪怕面对比自己体型大的公熊都毫不退缩,可是面对狼群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有逃跑和求救,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他没敢像姐姐那样去直视果宓的眼睛,比起后来冷静思考勇敢反抗的鲑鱼,他似乎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明明自己才是公熊,个头已经比鲑鱼大了一整圈,最后却还是躲在了她后面。
鱼骨说到这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哭起来,哽咽道:
“对不起,我一点都不像一只公熊……”
哭到一半又想起哭也是软弱的表现,被狼群围住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一直在哭,顿时极力想忍住,最后憋得眼睛都爬上红血丝。
比起身上的伤口的疼痛,更让鱼骨疼的是心上的枷锁。
鲑鱼没听完他的话,就大声打断道:
“哪里不像了,你就是一头小公熊啊!”
“谁规定公熊必须要比母熊勇敢,而且你不是一直在帮我驱赶咬住我的狼吗?”
她顿了顿,转过头来,急切地看着果宓:
“果宓,鱼骨一直在帮我,他没有退缩!”Χiυmъ.cοΜ
小熊眼神求救,她知道鱼骨其实期盼自己能回应果宓的期望,所以才会那么伤心。
回应果宓的期望……
可惜他们都没有做到,鲑鱼也跟着失落起来,但很快又强打起精神,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
“果宓,我们下次会更坚强更冷静,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自从知道果宓没有离开,两只小熊就已经把这趟旅程当作考核,并且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没有通过。
果宓愣了愣,突然明白小熊想歪了,低下头,轻声道:
“你们没有让我失望过,从来没有。”
她也回视着鲑鱼,同样的认真:
“鲑鱼,鱼骨,这不是考验,我对你们永远没有考验,不要因为我去局限自身,一头优秀的北极熊也永远没有定义,重要的是,你们要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她没有把这次旅程当做考验,从始至终只是因为害怕自己无力照顾他们,所以想方设法想要小熊可以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孩子,也第一次做小熊的引路星,所以只能独自摸索,想要找到最正确的那条路。
在这条共同前进探索的路上,他们都需要努力,才能真正的看清自己想要前进的方向。
但试错成本有大有小,错误的选择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即使小熊从来没有对果宓有怨怼之心,她也难掩愧疚。
果宓低着头,把小熊蹭了又蹭,小心翼翼避开他们身上的伤口,心理后怕和庆幸交杂。
“滚开——”
突如其来的厉喝就像是尖锐的刀,划破了三头熊的温馨相处时间。
这是夏天的声音,果宓呆了两秒才想起来,刚刚好像出现了一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公熊,暗骂自己光顾着小熊,连这个都忘了,急忙转过头去看。
不看不知道,看了这一眼更是让她满脑子问号!
因为夏天驱赶的竟然不是凯撒,而是……
斯洛克?!
不远处的三头熊站姿很诡异。
夏天把大白死死拦在身后,斯洛克站在夏天对面,抬着一只前爪看起来是想走过去的样子,只是被夏天喝止了,所以进退两难。
公熊满眼委屈,眼睛里还有尚未退却的欣喜:
“夏天,我们好久没见了,你怎么对我这么凶……”
奈何夏天根本不买账,呲着牙威胁道:
“往后退,别过来。”
斯洛克只能放下往前迈的前爪,默默后退了两步,眼巴巴地看了看夏天,目光最后落在夏天身后的大白身上,眼睛亮了亮,又忍不住向前。
这一下可直接把夏天惹火了,母熊愤怒地朝着他冲了过去,抬起爪子就是几巴掌!
斯洛克竟然没躲,只是伏着身子脑袋缩起来原地挨打!
夏天也毫不客气,一口气往斯洛克脑袋上拍了五六掌!
果宓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悄悄问两只小熊:
“怎么回事?”
夏天这几爪子可是一点都没留情,比起凯撒平时打斯洛克的力道也不遑多让了,斯洛克那么怕疼居然硬扛下来了?!
两只小熊也一脸纳闷:
“不知道,我们被狼群围攻了,然后斯洛克就冲过来了,帮我们一起驱赶狼群,紧接着夏天也冲过来了……”
啊?!
果宓忍不住问:
“他们没有打起来吗?”
小熊表情顿时更加怪异起来,双双否定道:
“没有,他们一起把狼赶走的。”
果宓一瞬间只觉得一言难尽。
不对劲啊,夏天上次只是远远地看了凯撒一眼直接就原地消失几个月了,怎么轮到斯洛克还并肩作战起来了?
就算斯洛克已经怂名远扬,但好歹是头成年公熊,不说别的,就那体格都比一般公熊壮那么多了,以夏天的性格怎么可能让他离那么近。
难道……
果宓眼神看了看斯洛克,又看了看夏天身后的大白身上,猛然想起斯洛克曾经和她说的某些话,一个可怕的猜想几乎跃然而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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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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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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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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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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