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后,我终于无法忍受这难耐的折磨,猛然坐起身子,紧紧地揪住自己那凌乱不堪的头发。
焦躁不安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我的理智防线。
钱耀华逃了,孙尚城也逃了,国内最终的解决途径只是列为失信人,被限高和入境管制。
可我甚至连他们两人的踪迹都不知道,他们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咚……”
我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我颤颤巍巍地下床开门,来人是专业催收团队的负责人,也是林律师的朋友杨凌。
他把笔记本放到桌子上,对我说道:“陈先生,你说的人可能已经不在马来西亚了。这两天我们查到了家属,姓孙的早就转移了家属,掏空了国内资产,姓钱的没有家属。”
我一听,叹了一口气,浑浑噩噩之间,忘记时间,只是问他:“现在几点了?”
“哦对,三点五十分,陈先生不好意思。你还要睡觉……”
“没没,没事,你们辛苦了,我没看时间……这钱能追回来吗?”
我沉重地再问一遍:“这钱能追回来吗?”
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这只有三个人负责人的催收团队。
“因为国内法院的事情还没确定下来,马来西亚这边不配合我们。我们私下疏通了关系,人估计都不在马来西亚了,即使还在东南亚,也很难找不到了。陈先生……”
杨凌面露难色地看着我。
我愤怒地捶打着床板,痛恨但有些疲惫,“可我的一千多万啊……”
“我知道,我知道,陈先生。你先休息吧。”
杨凌端着笔记本出了房间,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间冷静。
我点了一根烟,开了窗,试着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得半死,掐灭了烟。
“唉……”
突然间,隔壁房间传来打砸的声音,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双眼瞬间瞪大到极致。
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迅速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黑影如同流星般从窗外急速坠落而下。
整整四层楼高的重物往下一坠。
“砰!”
整间旅馆瞬间沸腾,迅速开了灯,周围吵吵闹闹的。
我不安地往地面的黑影一看,是那个跟我一起来的姓刘的供应商。
杨凌呼喊着我,我和他们整个催收团队马上下楼,杨凌还是靠得住的,叫我们别靠近,和驱散一些下楼看热闹的人。
我这才近距离看到眼前一摊血的中年男子,正奄奄一息喘着气,人是这般的脆弱。wWW.ΧìǔΜЬ.CǒΜ
“呕……”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般地搅动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迫使那些积压已久的东西从身体里喷涌而出。
几天以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折磨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哗"地一声全部倾泻而出,毫无保留地吐在了眼前那一堆枯黄的草堆之上。
秽物溅起,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而我,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流下……
刘供应商被扛上担架,送往医院抢救,被送走之前嘴里还口齿不清默念着:“这是我和我老婆打拼下来的钱。”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听到他在说些什么,但我是清楚的……
我回到房间,杨凌让我多休息,而我对刚才的场景历历在目,回想刘供应商摔下去的那一刻,我再也绷不住了,一个劲地流泪……我控制不住自己,他的两千万有他老婆的一份,而我的一千多万也有小静的一份。
如果她醒来,看到这样的局面,那该多么的伤心!
悲痛万分的我却只能无能地对着墙壁拳打脚踢,恨不得将墙壁撕成碎片!
我知道一切完了!
一夜没睡,疲惫不堪但就是睡不着,有好几次,我都想着要不也和姓刘的供应商那样跳下去……但想到还躺在床上的女孩,便止住想法。
如果我没了,那小静该怎么办?我父母该怎么办?
早上,杨凌敲响我的房门,我没有整理自己,有气无力开了门。
杨凌一夜没睡,催收团队也一夜没睡,他们要处理供应商的事情。
我焦急地问供应商的情况,毕竟他和我一样都是被卷走钱的可怜人,我希望他能缓过来。
“他怎么样了?”
杨凌没有说话,摇摇头。
我焦急地继续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没救过来,他自己想死了,救不活,跳的时候想好了位置,摔坏脑袋,应该……两千多万被骗,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年我也见了挺多的。现在世道不好,每个人内心都绷着一根弦……明明刚过完年的。回国吧,陈先生。”
我瘫软在地面,悲愤地说道:“可我那一千多万!”
杨凌将我扶起来。
“陈先生,你还年轻,先回国再说,一个月我给你消息,但是做我们这一行的,我还是如实告诉你,基本找不回来了。”
杨凌点了一根烟,拍着我的后背,继续对我叹气道:“我知道你痛苦,那个更加痛苦,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还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应对他那在国内的老婆。”
杨凌说的是姓刘的供应商的老婆,她估计还不知道自己老公被骗了两千多万这件事,另一半还在异国他乡了结自己的一生。
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将是惨痛的经历,我无法想象。
“你精神状况不是很好,陈先生,你需要休息。”
我颤抖着语气突然对杨凌发问:“你能告诉我一千多万有多少吗?”
“你先休息!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忙。”
“我能做点什么吗?包括……”
“我知道你想帮忙,但是我们催收团队也很忙,也需要休息,你也需要休息,懂吗?”
我哀叹一声,“我知道了。”
杨凌走了,虚无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面对,我并不能扭转眼前的局面。
短短半个月,一千多万就这样没了……整整三年的心血被挤得一干二净。
两年打工,一年创业,自打毕业以来谋划的创业路,毁于一旦。无数次的寻找机会,好不容易跑通项目,迎来第一桶金,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全搭进去。
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事实,但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梦想被毁了。
我痛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轻信他人,为什么不再留一个心眼,为什么担保人会跑这件事想不到?为什么担保人会无耻地担保起这件无赖的事情。
在这重重迷影当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祈求于催收团队能有一点突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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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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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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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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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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