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天命:从大业十二年开始>第三十四章 相惜意同胜后虑
  守,暂时是守住了。

  单雄信,也确实勇猛,亦突出了围困。

  但隋军的主力,现下不仅是已经尽数压上,而且占据了战场的主动。

  因此,王儒信、黄君汉两队的生力军,赶达战场以后,却没有能如翟让等的预期那般,改变战场的态势。——说到底,生力军的兵力太少了,且多步卒,两千来步卒投入到两万多敌人步骑进攻的战场上,不说就像是杯水车薪,也是很快地就被不断层层涌来的敌人给稀疏了。

  李善道苦战多时,已经脱力,高曦则也受了伤。

  两人分在高延霸、刘黑闼等的搀扶下,退出了前线战场,来到了徐世绩处。

  “郎君,黄、王两位头领虽率部援到,可形势仍是不利於我军啊!”李善道等到时,罗孝德、聂黑獭亦是刚从前线撤下,罗孝德的衣甲上满是血迹,他仍尚累得气息不匀,喘着气说道。

  最危急的时候,徐世绩也上阵了,甲上也是血污斑斑。

  他拄着马槊,望了望聚在他周围的这些本部的将校们,抬起眼,又望了望前边敌我在拼死搏杀、喊声震耳的战场和后边呐喊冲锋着,陆续进入战场的王儒信、黄君汉两队的将士。

  论个头,徐世绩不算很高,比之两米多的高延霸,那更是矮了一两头;论魁壮,他也不如刘黑闼、罗孝德等,然在此刻,众将环绕之中,后备兵力已经投上,而战场形势不见好转之际,只才二十多岁的他,披甲拄槊,稳稳当当地站着,神态沉稳,却俨然已有大将的风范。

  脸上沾的也有敌人的血,乃至络腮胡上都被沾上了些,但这血迹,反更衬得他多了点剽悍。

  “慌什么?蒲山公营的两队精锐不还没有到么?只要蒲山公营两队到了,我军必胜!”

  罗孝德说道:“大郎,蒲山公营的两队,也不过才两千人,便是到了,复有何用?”

  徐世绩正待要回答他,瞧见李善道、刘黑闼皆露出若有所思之状,便舍下话头,改问他两人,说道:“二郎、刘将军,你俩何意?”

  刘黑闼后投之人,又非徐世绩本部,自不会先作回答,只亦看向了李善道。

  李善道答道:“蒲山公营两队的兵马虽亦不多,总计两千人,然多精骑。”

  适才从前线撤下来时,他一边撤,一边观察了整个战场的局势,说到这里,便指向战场,接着说道,“大郎、兄等请看,目前我义军虽似处於劣势,然贼官兵整个的阵型其实已乱!各阵之间,彼此颇有相脱。较远阵的贼官兵,为争功,……你们看,就左边、右边那几个阵的贼官兵,正在飞奔跑来,更是队形大乱,一窝蜂也似。蒲山公营的精骑一到,纵骑冲之,贼官兵势必就会因乱而溃!我义军趁势反杀,诚如大郎所料,我义军今日此战,必然大胜!”m.xiumb.com

  “刘将军,你以为呢?”

  刘黑闼看了下李善道,揉了揉颔下的短髭,说道:“不敢隐瞒将军,黑闼愚见,正与二郎同!”

  这话,众人都能听出,是刘黑闼的实话,绝非是敷衍之言。

  李善道且从他看向自己的这一眼中,感觉出了点别的东西,——这一眼,像有惺惺相惜之意?

  徐世绩环顾罗孝德等将,说道:“不错!诸兄,刘将军与二郎所见相同,俺与二郎亦所见相同!而下我军虽尚处劣势,兄等且稍候之,待蒲山公营的精骑杀到,即我等反杀克胜之时!”

  罗孝德、聂黑獭等犹半信半疑,限於徐世绩在本部军中的威望,没人再置疑了而已。

  但这战场形势的发展,随着李密营骑兵的渡河完毕,加入战中,却果然是如李善道的推断!

  常何、李君羡两将,各引百人精骑,首先过了石子河,投入进了战场。

  原本长达十余里的隋兵阵地,这个时候,为了争功,已经收缩成了不到四五里长。四五里宽的地界上,尽是隋兵的步骑兵马!何止是各个分阵的队形早已大乱,并是密麻拥挤。

  骑兵冲战,最喜欢的敌人,就是这样的敌人。

  一群群的隋兵步卒拥挤着,拉不开阵型做有效的阻击;一队队的隋兵骑兵因地方狭窄,也是放不开手脚,没法做反冲锋。一时之间,仅只两百骑的常何、李君羡两队,养精蓄锐已足下,杀入进隋兵阵中,直如入无人之境,向前突进、向两边搅杀,先是撼动了围攻徐世绩、单雄信两队的数千隋兵,继而随着这数千隋兵的混乱四溃,又使得余下的隋兵顿然间进退失据!

  遥望在隋军阵中所向无敌,势如破竹的常何、李君羡及其他两人各率的百人甲骑。

  罗孝德等将纷纷惊喜。

  高曦从这两百骑甲骑冲阵的队形、队形的转换等上头,瞧出了这两百骑定俱是原本府兵出身的精锐,不觉感叹说道:“张大使带兵,确有一手,此两百骑,进转如意,真能战之精锐也!”

  高延霸艳羡不已,却是啐了口,嘟哝了句。

  李善道没听清他嘟哝的啥,隐约听见了“蒲山公”三字,问他说道:“丑奴,你说的什么?”

  张了张边上,没有外人。

  高延霸说道:“郎君,小奴说,拼死拼活,打苦仗的是咱,到头来,显威风、出风头的却是蒲山公!哎呀,郎君,要是让蒲山公营的兵士先斗,这会儿显威风的,可不就应是咱们了么?”

  此话入耳,李善道心头一动。

  要不是高延霸这一说,现今满心思都是等待这场仗获胜的李善道,还真没想到这点!

  可不就是么?

  打苦仗、打硬仗的是他们,但结果最终出风头的却是李密!

  “此一战,翟让主动要求先战,其所为者,不用说,当然是想漂漂亮亮地打赢这一场仗,从而压一压李密从歼灭张须陀、攻下兴洛仓这两战中得出的在军中现有之声望,可人算不如天算,……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翟让思虑不周,末了吃苦头的是我等,显威风的则仍是李密!”

  李善道心中想道。

  他扭脸去看徐世绩。

  徐世绩眺望着杀进战团、势不可挡的常何、李君羡两队骑兵,脸上既有若释重负的神情,一双眼里,却亦有若非有心人,便看不出来的隐隐的“别有所思”之样。

  “看来老徐也想到此处了。”李善道心道,他摸着短髭,嘿然了下,摇了摇头,“翟让此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劲,半点好处没能讨到,相反,更振了李密威名。……却翟让推举李密为主,不知是在何时?会不会?”他沉吟琢磨,“……会不会就是在此战之后?如果是?”

  如果是的话,则李密杀翟让这件事,恐怕再过不了不久,就会发生了!

  敌我的厮杀声中,知道这场战斗,瓦岗义军一定是能获胜,而自身又已从前线撤下来,不会再有危险了的李善道,思绪居然是在此际,不由自主地散漫开去,想到了翟让被杀此事。

  再回头时,越过本阵、越过一两里地距离,竖在了石子河西岸的翟让的将旗招展,落入眼中。

  当此之际,暮色渐至。

  漫天红霞,风凉拂面,石子河滚滚南流,总是一身大红袍、粗朴重义的翟让想象脑中,却忽然的,李善道觉得,他的这面将旗,在惨烈厮杀的这片战场的背景下,在李密营的余下步骑,随着常何、李君羡两队相继过了河,投入战场,这场战斗当即将取胜的这一刻,透满了凄凉。

  李密的将旗,跟着入了眼。

  也渡过了石子河。

  就竖立在了翟让的将旗的南边不远。

  暮风将李密的将旗吹起,飒飒翻转,“蒲山公”三个斗大的金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横雕弓鞍前,跨据马上,锦袍玉带,三缕长须,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贵公子气,纵是亡命多年造成的古铜色肤色,亦难以掩住的李密的形象,也出现在了李善道的脑海想象中。

  可以想见,当见到本部精骑投入战场后,一点点地扭转了战场的形势,这场战斗已是胜券在握,身在他招摇的大纛下的李密,於此时刻,会是何等的欢喜无限,意气风发!

  然他的意气风发,又能延续多久?

  今日一战,带来参战的本部精锐两百,李善道适才已经问过伤亡,伤亡了泰半,但好在兴洛仓城外的本营中,还有自己这些时精心招募来的部曲数千,——自不能说是羽翼已丰,但比之刚投瓦岗入伙时,已是强得太多,数千部曲,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了。

  那么,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仍如此前的决定,仍然抱徐世绩的大腿,即便翟让被杀了,也还继续跟着李密,直到李密败亡?还是另外寻个出路?刚在激战时,看到的那些战死的年轻的敌我兵士,浮现在了李善道的眼前:“是啊,我不能只为求活而投瓦岗;也不能只为求活而就跟着徐世绩、跟着李密!”

  可若不能只为求活,而就继续跟着已知最终未有成事的李密,另寻出路的话,另外的出路又在何处?

  “郎君,郎君,徐郎君在喊你。”高延霸小声地说道。

  李善道回过神来,起身应道:“末将在!”

  徐世绩把刚问的话,再问了一遍:“二郎,尚能战否?”

  “回大郎的话,力气已经歇回来了!还能战!”

  徐世绩说道:“好!既尚能战,带你本部,与刘将军、萧郎等,配合黄兄、王兄两队、蒲山公部,再杀一阵!二郎,俺知你久战,或许尚疲,然此令你、刘将军、萧郎等再战,俺实是在为你等着想。贼官兵溃势已露,我军大胜就在当前!此再接再厉,再立大功之良机也!良机焉可坐失?”亲手擦掉了李善道脸颊上的血污,鼓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勉之!”

  “诺!”

  伴随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李密营步骑的喊杀声,伴随着因李密营精骑加入战场,扭转过来了战场态势后纷纷发动反击的徐世绩、单雄信两队,以及王儒信、黄君汉两队的将士们的喊杀声,李善道、刘黑闼、萧裕等各领本部余下的战士,奋起余力,再次杀进了战场。

  两万多隋兵一则因饥疲,二则因阵乱,三则因李密营精骑的冲击,已是抵挡无力,溃败后逃。

  夕阳西落,偌大的战场上,一伙伙的隋兵丢盔弃甲,仓皇奔退。

  留下了战场上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四下顾眺,翟让营、李密营的各队将士的军旗,就像是一支支利箭,追着逃散的隋兵不放。

  直到将入夜时,追赶隋兵追到了洛水东岸,各队的瓦岗义军犹不肯罢休。

  渡石子河时,是瓦岗义军的鲜血染红了石子河的水面,昏暗的天光里,现是洛水上被隋兵的鲜血染赤,夕阳的余晖洒下,分不清到底何为暮光,何为血色!

  李密、翟让没有随着部曲追击。

  比之隋兵饿了一天,瓦岗义军战前的确是吃得饱饱的。

  可仗打了大半天了,李密亦是难免饿了,打仗的时候他没空吃东西,这当口有空吃了,他简单地吃了点胡饼,喝了几口奶酪,瞧瞧天色,令道:“传令各部,追到洛水,便不要再追了。”

  房彦藻兴高采烈,拜倒在地:“恭喜明公!”

  李密抚须笑道:“刘长恭本非名将,今日此战克胜,本在我等料中,孝朗,何贺喜之有?”

  “所以恭喜明公者,非为此战之胜。”

  李密“哦”了声,说道:“不为此战之胜?孝朗,那你是为何?”

  “杨侗遣数万洛阳精锐来犯,而为明公以六千精锐败之!此战既胜,明公之威德,愈发振於军中和海内矣!彦藻之所恭喜者,是恭喜明公之威名将愈振军中、远扬海内!”

  李密微微一笑,从马扎上站起,顾了下北边翟让的将旗,说道:“卿等随吾去谒翟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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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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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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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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