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鼓声大作,为其助威;劲弩连射,为其掩护。
尚未及贾务本的步卒阵,本在步卒阵侧坐地休息的唐虎所率之骑兵,已有约百数驰骋迎来。
此在徐世绩料中。
出城前,徐世绩的命令浮现上来。
“你率部出城后,敌必先遣骑来战。铁马的披挂需要时间,敌所遣者,复必轻骑。你可约束步卒为阵,弓弩射之,而使甲骑往迎斗;至於轻骑,可徘徊步阵之左近,候时机再进。”
聂黑獭便当即遵按徐世绩的命令,立刻令部曲停下前进,竖大盾在外为护,中间的步卒操持弓弩而射之;然后,分出从骑中的甲骑,驰上迎斗,剩下的轻骑暂不前斗,只兜转奔腾在步卒阵左近,等待甲骑取得上风后,再寻找合适的时机发动进攻。
却那驰骋迎来的敌人百骑,一如徐世绩所料,的确全都是轻骑。
原因也正是徐世绩所说的那个,甲骑具装,无论是人披甲、抑或是马披甲,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仓促之间,甲骑肯定是难以派出。
——如此,则却说了,为何唐虎所率的官兵骑兵中的甲骑,不预先把人和马的铠甲披挂好呢?预先披挂的是有的,但铠甲太沉重了,长时间的披挂,别说人了,马也吃不消,故在过了中午后,也就是一个多时辰前,官兵骑兵中的甲骑刚把人、马的铠甲卸掉。
聂黑獭带出来的甲骑不很多,总共七八骑。——轻骑已经比步卒难练,具装甲骑这种重骑兵,又比轻骑难练,整个徐世绩部中,现所有之甲骑也不过五十来骑而已。
七八甲骑,迎冲百十轻骑,表面上敌众我寡,敌我两边的兵力差距悬殊;可甲骑的防护与冲击力,皆绝非轻骑可比。加上能在徐世绩部中为甲骑者,无一不是类似单雄信这样的善骑、善槊之勇士,由是虽七八甲骑疾冲迎斗,这七八甲骑气势如虹,奔行间,极有一往无前之势。
奈何徐世绩有一点没有料对。
出城前,他向聂黑獭面授机宜,在下达完刚才的那道命令后,曾有说:“敌骑在烈日下曝晒了多时,纵是轻骑,也必早已人、马汗出,颇为疲惫。我甲骑一冲,定能将之逐散。”
这一点,他料错了。
官兵中的骑兵,确是太阳下晒了半晌,也确是人、马汗出,称得上“颇为疲惫”,但唐虎是员悍将,他身为今日战中官兵骑兵的主将,却不按套路出牌,居然是亲身率引的这出战之百骑!他此时此刻,身就在这出战的百骑中,并且是奔行在最前边的数骑之一。
跟随在他左右的另外几骑,均是他的亲信,也都是善於骑战的悍勇之士。
尽管都非甲骑,顶多只是人披挂了铠甲,战马并未着甲,但冲骋在百骑之最前,唐虎与这几个勇士却是丝毫不畏那冲过来的七八个徐世绩部的甲骑!相反,他几人斗志盎然。xiumb.com
以相对而冲的徐部甲骑和唐虎等百骑为中心,分向两边、四面拓展看去,可以看到。
西为耸矗的封丘县城,绕城的护城河在阳光下被晒成一条反光的白带。
南为停下前进,结成盾阵射箭的聂黑獭部的两百余步卒。
步卒与护城河间,是那数十兜转奔腾,寻找战机的聂黑獭部的轻骑。
而东北边数里外,是贾务本所亲率之千余官兵步卒所组成的方阵;方阵南边是官兵的骑兵,这时,骑兵中的轻骑多数已经站起,或已上了马;甲骑正在从骑的帮助下,纷纷披甲。
再往更远处看视,便则是东边数里外的李善道营了,那里,现正酣斗鏖战!
李善道营,望楼上。
眺望西面,李善道望见,敌阵、聂黑獭阵、封丘城之间,护城河东岸,广阔的原野上,徐部的那七八甲骑与唐虎亲率的官兵百骑,就像是两支对射的箭矢,卷带起尘土漫扬,相向疾进!
李善道刚从面向东营墙,转到望楼的西侧,他一手紧紧抓着望楼的围栏,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而出,一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睛,竭尽全力地试图将这场敌我的骑战,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甲骑若能取胜,出城之我部趁势追击,必可动摇贾务本阵!贾务本阵一动,不仅萧裕部对我营的攻势,势将罢停,贾务本全军也得鸣金收兵了!今日之战,便可休止。”高曦说道。
李善道没回头看他,一边继续观望骑战的进展,一边说道:“沐阳,你觉得甲骑能赢么?”
一只手扶住了李善道抓围栏的胳臂,却是王湛德,——他担心李善道不小心掉下去了,顺口在高曦前,回答说道:“二郎,甲骑的威风咱是都亲眼见过,俺觉得一定能赢。”
李善道未有听到高曦的回答,扭脸看了他下,再次问了一遍:“沐阳,你觉得呢?”
高曦抚须,沉吟稍顷,说道:“若驰骑者是俺,必能击溃官兵轻骑。”
这是个谨慎的回答,毕竟高曦不知道徐世绩部甲骑的战斗力,所以没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撞上了!”王湛德叫道。
李善道急转回头,定睛望去。
数里外,敌我一大一小的两阵中,高大的封丘县城的背景下,徐部的甲骑与唐虎所率的官兵百骑,相向交错,彼此冲撞在了一起!遥闻得马嘶人叫,扬起的尘土遮蔽了视线。
尘土久久不散,非但不散,越扬越多。
偶尔只见官兵的轻骑散出驰外,好像是过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清楚地找到徐部的那七八甲骑之所在。终於,尘土散掉了部分,战团上的视野显露出来。
李善道一眼看见,野地上原先敌我相向撞击的场景,已然变成了数骑散走,数十骑卷土带尘,向南边不很远处的聂黑獭部阵冲击的画面,——在方才的战场上,横七竖八倒了些马、人。
王湛德变色说道:“甲骑败了?”
冲驰向南边聂黑獭部阵的那数十骑,正是官兵的轻骑!
散走的那数骑,是徐部的甲骑。
甲骑确是败了,他们没能击溃唐虎等,反被唐虎等给击溃了。
唐虎驰马在官兵轻骑的最前边,迎着疾风,挥舞手中铁鞭,呼喝连连:“杀!杀!杀!”
紧从在他左右的那几个亲信勇士,比适才少了两人,但斗志却比适才更高了,亦都是挥着铁鞭,随着唐虎呼喊大叫:“杀!杀!杀!”
跟在稍远后边的其余官兵轻骑,以灵活的进战队形,或舞铁鞭、或挺马槊、或挽弓弩,唿哨怪叫着,跟随着唐虎等,向着聂黑獭部阵疾冲。远望之,这数十骑就如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乌云即将压到南边的聂黑獭阵。
李善道瞠目结舌,说道:“甲骑败了?”
这话,他不是有意重复王湛德的话的,而是震惊导致,他不由自主的把这句话也说了一遍。
甲骑既败,唐虎等趁胜进击,虽然聂黑獭的步卒阵边还有数十轻骑,但聂黑獭和他所率出城的这些部曲战士们的下场,也已是可想而知。
只有两个可能了。
要么是全军覆没,尽死当场;要么是拼死撤回,退入城中。
封丘城头,鼓声略顿,然随即,再度如雷响起!
李善道举目城门,待要再看时,东营墙下鼓噪声动,东营墙上惊呼飘来。
被李善道留在望楼东边,关注东营墙上、下战事的王宣德大叫喊道:“二郎!贼!贼!”
李善道顾不上再去看封丘城里徐世绩的应对了,急忙回身,奔到东围栏处,眺目观之。
突到东营墙上的那三个敌兵勇士,借着高丑奴杀出营外的空儿,已被季伯常亲自带人将之杀掉,然东营墙下的战况,却是出现了逆转。
萧裕部的预备队,总算是赶到了东营墙下,给予萧德了及时的援助,此际正两下夹击高丑奴和他的解烦左队。李善道移目向北营墙外,见本在北营墙的萧裕等骑,带着剩下的约数十步卒,也已在往东营墙下疾行。——萧裕所亲率的这些步卒,多是他的亲兵甲士,战斗力定非是寻常官兵步卒可比,加上他还骑的有马,一旦被他再支援赶到,高丑奴及其部结果堪忧!
当此关键之时,李善道沉心静气,心念电转。
王湛德、王宣德等已然是惊骇满面,胆小者想象到了高丑奴败后的场面,——萧裕部肯定会趁机再度攻营,在高丑奴战败、出城的聂黑獭亦败的情形下,营墙上守卒的士气必然大落,只怕这营就将要守不住了,想到此处,乃至双股战栗。
李善道忽然伸手,摸住短髭,仰头大笑。
王湛德惊诧万分,说道:“二郎,笑甚么?”
李善道哈哈笑道:“咱大败萧裕,反守为攻的取胜机会来了!”
“取胜的机会?”
李善道转顾高曦,说道:“沐阳,此大败萧裕,反守为攻的取胜之功,便由你来取,何如?”
高曦心领神会,已知李善道之意,慷慨应道:“愿为郎君擒萧裕来献!”说完,向李善道行了个军礼,在王湛德、王宣德等诧异的目光中,转身大步下望楼。
很快,望楼下部曲聚坐待战的空地上,传来了命令声。
王湛德、王宣德等往下望看,见在“解烦右队”的军旗的指引下,一队五十人,皆持短刃,从於高曦身后,行经过秦敬嗣、王须达等各团的部曲,到了北营墙下,随后,高曦亲自揭开了一块木板,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高曦带头跳了下去,这五十人鱼贯跟入。
王宣德恍然大悟,说道:“二郎,你是在令高曦出地道,击北营墙外的贼官兵!”
“萧裕的预备队,连带他本身,都去了东营墙,北营墙外的贼官兵现已无后援,正宜击之时!”李善道摸着短髭,笑吟吟地说道,又哈哈笑了两声,指着向东营墙移动的萧裕等,接着睥睨作态,带出不屑之状,乜视笑道,“仗着兵马精良,攻老子营一天不停!老子不发怒,你个狗日的,是不知道谁才是神机妙算,藏了杀手锏在手。”令道,“传令秦敬嗣、王须达,引他两团部曲,一往北营门后集合,一往东营门后集合,只等沐阳得手,便尽杀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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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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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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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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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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