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天命:从大业十二年开始>第十四章 谷中勤干搭屋成
  整夜没睡,好在年轻,精力足,手头上又一直有活忙碌,倒也不瞌睡。

  早晨吃过饭开始干活,中午没歇,一气干到下午,在李善道的以身作则、亲自领头下,百十汉子苦干了大半天,谷里的杂草、荆棘、野树、石块,被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大半天的力气活下来,年轻的身体也有点吃受不住,李善道只觉得腰酸背疼,胳膊都不像自己的了,难以抬起,掌心磨烂了几个水泡,汗水一浸,生疼生疼。

  但看着被清理干净的谷地,却有种成就感。

  高丑奴真是体力充沛,他一点不累,一手提桶水,就跟提了俩空桶似的,轻轻巧巧地从远处的山涧那里提将过来,放到李善道跟前,请他盥洗。——这桶亦是罗忠那伙人带来的,罗忠这伙人只一二十人,但不仅带了锅碗瓢勺,木桶等物也带了,日常所需的种种工具颇是齐全,要不知道的,这哪像是投寨入伙的强盗?简直说是搬家迁居的老百姓也有人信!

  李善道没有洗,说道:“趁天还早,再加把劲,咱把茅屋、窝棚也搭起来!他妈的,这山里的蚊子跟小老虎似的,昨晚咬得老子睡不着!”笑与围在身边的王须达、陈敬儿、罗忠说道,“你们厉害,一个个都能呼呼大睡,不怕咬的啊。”

  王须达赔笑说道:“俺们不能与郎君比,俺们皮糙肉厚,蚊子叮不动。”

  “叮不动,今晚也不能在谷口睡了。”李善道吩咐姚阿贵,说道,“姚大,带上俩人,将丑奴取来的水烧开,给大家伙分一分。”仍与王须达等说话,问道,“你们累不累?”

  王须达应道:“累是累点,再接着干,也能干动。”

  “那好,咱就接着干,趁热打铁,把茅屋、窝棚搭起来。”

  李善道没有只动嘴,不动手,这大半天,他也一直没停手,且这茅屋、窝棚,搭起来亦是给大家住的,王须达等人人有份,因王须达几人自无反对之理,俱道:“好!再接着干!”

  山里别的不多,树多、草多。

  清理谷地的时候,碰上适合搭茅屋、窝棚的树干、树枝、杂草,李善道已吩咐过不要乱丢,都堆成一堆。他这个时候,把这百十人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便去取拿留下的树干等,在谷地里开始搭建茅屋、窝棚;一部出去谷外,再砍些树干、树枝,找些厚草,用做补充。

  又有年纪大些、年纪小些,体力不支的,则令做后勤上的工作,烧水送水等等。

  在他合理的调配下,整个谷内,又开始的热火朝天的干活场景之余,有条不紊,不显混乱。

  赶在入夜前,搭好了三四间茅屋,一二十个窝棚。

  参差地坐落在谷里,暮色中观之,很像那么回事了。

  谷地里长了几棵野果树,有桃树、有李树、有石榴树,没有砍掉,都留下了。

  最靠内的一个茅屋,便建在一棵野桃树下。

  这是一棵秋桃,果子成熟虽在秋季,然已开花,生在野外,风吹雨淋,深褐色的树干挺拔苍朴,绿叶枝间,点点的粉红花朵盛开,灿若云霞,花香浓郁。

  这座依野桃树而建的茅屋,就是李善道在谷里的住处了。

  下午大干特干的时候,徐世绩听说了他们在搭建茅屋、窝棚,思虑到他们没家具、铺盖,使刘胡儿去寨里库中领了一批,装了几大车,已给李善道送来。

  秦敬嗣挑其内好的,用在了这座茅屋。

  茅屋坐北朝南,是几个茅屋中面积最大的,能容三四人在内对坐。周围地面平整,洒了石灰,以驱蛇虫。陈敬儿叫上姚阿贵,特地移植了数丛野花、两株冬青,种在了门前屋外。

  入进屋中,窗子不多,只有个后窗,然好在屋内的面积也不大,前门、后窗,足以取光,颇是明亮;打开窗户,正对着那棵野桃树,枝叶垂在窗畔。

  屋内的地面也平整了,且夯实了。

  靠北墙放了个床榻,上展茵褥寝具;倚南墙放着的是个矮案,案前铺席,案上摆置油灯、笔墨纸砚等物;又挨着西墙,放了两个胡坐,亦即马扎,胡坐边是个放衣服杂物的小柜子。

  摆设不多,家具就这么几件,但至少有模有样,是个正经住处了。

  却刘胡儿送来的物事中,席褥等寝具是最多的,而如这床榻、矮案、笔墨纸砚、小柜几样,实没多少。床榻总只两个,一个就是眼前此榻,放在李善道住的屋中的这个,另一个是单雄信专门交代,给高丑奴用的;矮案、小柜也只各三四个,笔墨纸砚则仅一套。且也不必多说。

  茅屋才搭成,还比较湿,按理说,尚不宜入住,但事急从权,除这新搭起的茅屋,没别的地方住了,——固可去徐世绩宅中再住上两天,但李善道不欲去,他前世知些广为人知的兵家准则,“与兵士当同甘同苦”这条,他当然不会不知,所以屋内虽湿,也只能今晚就住下了。

  看了会儿,李善道说不上满意。

  这么简陋的环境,任谁怕也不会说很满意,将就住而已。

  但不知为何,却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生上心头。

  是什么感觉?他也说不清。

  是像下午,看着被自己等人清理干净的谷地时,对自己劳动成果的成就感么?不是。

  好像是有点惶恐,可好像又有点充实。这究竟是什么感觉?自亦竟觉茫然。

  但待他转过身来,越过秦敬嗣、王须达、高丑奴、陈敬儿等一干汉子,越过谷中的茅屋、窝棚,透过谷口,远近的峭壁峻岭、层峦叠嶂入眼以后,他蓦然明白了他现在的这种感觉,是什么感觉!

  这居然是一种踏实的感觉。

  来到这个时代才两个来月,可不论是心路、抑或现实,他都已然经过了太多。

  最早的打算投李世民、继而的决定投瓦岗;上到瓦岗,次日就迅速地身份转换,下山跟着去打劫;路上才见过那么多使人怜悯的流民,刘家庄里,转眼就是贼首们和县豪们欢畅痛饮!

  劫船出现了波折,大着胆子献上了一策;亲自冒着危险下水,先登船头,然后在船上,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头次亲眼目睹一个人打死了另一人!被打死的那人死得还那么惨。

  回来寨中,因了功劳,看在徐世绩的脸面上,同时也是正好赶上王伯当领来了新人入伙,由是翟让竟一举擢任他做了旅帅,上山今方旬日,手底下今已是有了百十部曲!

  太多的事,太多的第一次,发生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间。

  李善道虽在这期间,看似应对有序,而实际上,他这两个月一直都只不过是在挣扎,如是个溺水的人,千方百计,苦苦寻找,希望能给自己找到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轻一脚、重一脚,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日!

  是而,当这座茅屋落成,当他潜意识里意识到这其中代表的意思:便是自此往后,他在这瓦岗寨里有了他的住地;自此往后,他在隋末的这个乱世中,总算有了依靠之处。

  便如那溺水之人出了水,他悬着的脚才算暂且地落在了地上。

  因而乃居然在这个“大贼巢”里头,於此时此刻,生出了踏实之感。

  “他妈的!”李善道骂了一声。

  秦敬嗣等不知他刚在想什么。

  诸人看到的是,他呆呆地出了会儿神,然后左顾右盼,接着突然就骂脏话,哪知是为何?

  面面相觑。

  王须达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对这茅屋不满意么?”

  李善道扭脸,往茅屋里又看了看,笑道:“满意得很!”指了指靠窗放的床榻,说道,“就是这床榻。三郎,徐大郎共只送来了两个床榻是么?那个是给丑奴的,这个你怎放我住屋了?”

  秦敬嗣说道:“二郎这话问得怪了,不放二郎屋,放哪里?”

  “罗贤兄年岁最长。三郎、丑奴,你两个把这床榻搬去罗贤兄的屋中。”

  罗忠吃了一惊,赶紧叉手礼道:“郎君不要说笑,小人卑贱的身子,怎敢占郎君的卧榻?”

  李善道笑道:“有道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罗贤兄,你年得有四十多了吧?在咱们中,你就是宝啊。既然是宝,岂能不礼重?这床榻,你搬去寝用。”

  罗忠如何敢接受?连连推辞。

  陈敬儿在旁转圜,说道:“郎君,罗贤兄的年齿是最大,但郎君是尊长,这床榻,郎君就是说破了天,罗贤兄他也不敢用的。俺之愚见,还是郎君用吧!这山里头,多是树木,俺却有手艺,等回头有空的时候,俺专给罗贤兄打造一具床榻,不就是了么?”ωωω.χΙυΜЬ.Cǒm

  “你会打造床榻?”

  陈敬儿笑道:“打个床榻,有啥难的?”

  一个陈敬儿他伙的棚头也在边上,与有荣焉似的,插口说道:“郎君不知,五郎心灵手巧,百般物事、千种玩意,没他不会生活的。纵有不会,稍加摸索,也就打出来了。落草前,在俺县中,四里八乡都是知名的,提起陈五郎的手巧,没人不晓!”

  李善道刮目相看,若真如这棚头所说,陈敬儿这般的“心灵手巧”,甚么东西一看就会,知道怎么打造,可不是小能耐!

  他说道:“陈贤兄,不意你有这手本事!既如此,那就听你们的吧!这床榻,我姑先用之。贤兄你得闲时,也别只给罗贤兄打造,多打些,只要茅屋、窝棚里能放得下的,便都放下。”

  陈敬儿恭敬应诺。

  李善道又笑道:“陈贤兄,说你心灵手巧,我还当真是信。就你在屋外移植的这些野花、冬青,便不是心思粗苯的人能想到的。”问他说道,“尚未请教贤兄行第?是行五么?”

  陈敬儿应道:“是,郎君,俺行五,郎君唤俺陈五便是。”

  李善道点点头,问王须达、罗忠:“王贤兄、罗贤兄,敢问两位行第?”

  王须达、罗忠都回答了,一个行三,一个行四。

  如前所述,时下风俗,亲近人间,可以行第相称。李善道便乃说道:“那以后,我就以五郎、三郎、四郎呼三位贤兄了。我行二,你们以后也别郎君、郎君地叫了,叫我二郎即可。”

  王须达三人都弯腰行礼,俱道:“岂敢!岂敢!”

  暮色渐至。

  暖风转凉,从谷口吹来,满山松涛,响於谷地的三面,茅屋顶上桃枝轻摇,瓣瓣桃花飘落。

  李善道望视谷口,说道:“程大、张四,怎还没回来?”

  姚阿贵嘿嘿说道:“程大一个跛子,能走多快?”

  程大、张四,是跟着李善道来投瓦岗的十三人之二。

  约多半时辰前,李善道叫他俩去山顶买些酒肉。李善道本不知山顶有野市。他投入瓦岗虽已十几天,大部分的时间在山外,山顶只进山、出山时,路经过几次,都是匆匆而过,因不知却这山顶的一角,有喽啰们自发形成的野市,听罗忠说了才知。原是想派人下山去买酒肉,以实现他昨天的承诺,今晚与众人饮酒,知了后,就改令程大、张四去山顶野市中买。

  此地离山顶不很远,计算时间,程大、张四早该回来,而这么半天了,尚还未回。

  李善道吩咐说道:“估计也快回来了。咱先洗洗,灶里将火生起,等他俩回来,就烧肉煮汤,咱兄弟们今晚痛快畅饮。……王三郎、陈五郎、罗四郎,我还不知你们酒量何如呢!”

  三人都道:“小人等有幸,得被拨入郎君手下,本当俺们凑钱办酒,孝敬郎君,反蒙郎君开恩破费,赏俺们酒肉吃,感激不尽。俺们拼了大醉,今晚也要侍奉郎君把酒吃好!”

  “自家兄弟,莫说见外话!今晚这酒,一为咱们相遇相识,二为忙乎了一天,总算谷里整治干净,屋、棚搭将了起来,咱兄弟日后在寨里便有住处了。咱们不醉不散!”

  搭茅屋、窝棚的同时,在谷里的东南角,罗忠带人砌了两个大灶台,清理谷内时拔的杂草等,不少堆积在边;并在灶台的附近,砌了个蓄水池。不过蓄水池里现尚无水。遂按李善道的命令,百十汉子,蜂拥地去谷外山涧边冲洗,四五个年少的小喽啰,自去灶下烧火。

  高丑奴的服侍下,李善道盥洗过了。

  累了一天,可算能歇会儿了。暮色深重,桃花和屋外簇簇野花的香味随风四散,李善道伸了个懒腰,取马扎在树边坐下。秦敬嗣等人有也洗完了的,或坐或蹲,陪他闲聊。

  冲洗好了的汉子们,三三两两的沐着暮色,自谷外归来,

  却於此际,那些归谷中来的汉子们,忽地纷纷止步,往后张望。

  李善道瞧见这情景,说道:“咦?这是咋了?程大、张四买酒肉回来了?”

  秦敬嗣起身,将要去看,已见数人从谷外进来。

  谷口内外的汉子们朝外散开,让开道路。

  却见这数人中,有一人白袍虬须,是个胡人,又一人不是走的,是被扶着的!

  秦敬嗣等变了脸皮。

  姚阿贵一跃而起,大声道:“那被扶着的不是张四么?他娘的,怎的鼻青脸肿,遇了贼似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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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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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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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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