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谦踉跄走进堂屋,看着平整的地面,整个人仿佛被抽走魂魄的木偶。
阮朝朝告知母亲的遭遇和付出以后,父亲眼里一下子没了光,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www.xiumb.com
一路沉默的来到茅草屋,阮朝朝站在堂屋的一侧,没说话。
阮谦盯着地面,想起阮朝朝说姜云苒被埋在了堂屋的地底下。
他哑声吩咐:“挖开。”
两个侍卫扛着锄头上前,将压实的泥土挖开两尺深时,露出了白骨。
阮谦推开侍卫,“我来!她最怕疼了,锄头会伤到她。”
阮谦蹲下来,用双手刨开硬实的泥土,一点一点挖开被掩埋了十年的骨骸。
可是当骨骸完全显露在面前时,他却感觉像做梦一般虚浮。
他活生生的妻子,怎么会变成这么一堆冰冷的白骨呢?
这一刻,阮谦竟然无比希望那个利刺一样插在他心口的谣言是真的,他竟然希望妻子给他戴绿帽子,是被顾斯年金屋藏娇藏起来了。
随后他立刻摇头。
不,云苒从未背叛他们的感情,她付出所有为入狱的他奔走,却被冠上污名!
甚至连自己也因此恨了她十三年……最该死的是他!
阮谦颓然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双手环抱那堆白骨,身子不住颤抖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到了妻子的白骨上。
在他的面前,模样凄厉的姜云苒悲伤地看着哭泣的夫君,她弯腰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夫君,双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十三年,误会终于说清楚了,可是,他们夫妻却阴阳两隔。
阴阳两隔。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姜云苒黑洞洞的眼眶掉落魂体凝结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了阮谦的手背上。
手背上忽然落下冰凉感,阮谦记得阮朝朝说过,姜云苒的魂魄被禁锢在这里,鬼魂能看见人,而人没有阴阳眼是永远也无法看见鬼魂的。
云苒此刻是否也在看着他?
手背上的冰凉是否是她在哭泣?
阮谦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这一刻,两个人的目光仿佛跨越界限,在空中碰撞。
明明知道阮谦看不见自己,可是姜云苒还是下意识撇开头,慌乱整理自己的头发。
她不想夫君看见自己这幅丑样子。
阮谦流着泪对着面前的空气哑声问:“疼吗?”
朝朝只说云苒是被折磨而死,没具体说细节,但是阮谦能猜到,死法一定极其惨烈。
“你那么怕疼的人,那么娇气的人,受了这么多苦……”
想到姜云苒孤零零一个人被姜织折磨的画面,阮谦的心疼得喘不过来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阮谦有歉疚,有后悔,还有愤怒,可此刻在姜云苒的白骨前,任何情绪都像逃避一般懦弱,他失了魂一样不停重复着三个字。
姜云苒轻轻摇头,凄厉的脸孔上充满温柔:“你是这世上最顶天立地的男子,阮哥哥,我从未怪过你。”
但是她的声音阮谦听不见。
而阮谦眼里竟然渐渐生出向死之意。
阮朝朝敏锐发现,立刻抹掉眼泪,走上前去,对跪着哭泣的阮谦说道:“爹,娘此刻就在您面前,娘说您是世上最顶天立地的男子,娘还说,从未怪过您,爹,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姜织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
必须给父亲目标,如此他才能好好活下去。
阮朝朝的方法果然有效,阮谦眼底的死寂被怨恨代替,重新焕发生机。
阮谦并非意气用事之人,这番被阮朝朝唤醒生机,立刻冷静下来思考复仇计划。
“十三年前的姜织才十三岁,那时她还住在府里,没有任何权势,她自己不可能布得下这么大一个陷阱,她的背后肯定还有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必须先弄清楚她背后之人是谁。”
对于这背后之人的身份,阮朝朝一开始猜测是秦暮,但后来她忽然想起一件被时光尘封的事。
前世她去了摄政王府以后,无意间撞见秦暮和姜织争吵,她偷偷听了一嘴。
两人吵架是因为当朝丞相苏渊。
秦暮和苏渊是死敌,而姜织作为他的心上人,表面和苏渊泾渭分明,暗地里却往来甚密。
姜织和苏渊的关系藏得极深,便是连拥有情报组织雪月楼的秦暮都是两年后才发现。
“爹,我知道姜织背后之人是谁。”
阮谦闻言眼睛一亮,“是谁?”
“当朝丞相,苏渊。”
阮谦一怔,反问道:“你是从何而知?”
阮朝朝不意外父亲的反应。
前世里秦暮虽然没有特意告诉她朝堂之事,但是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的,朝中的局势她能了解个大概。
如今的朝堂分为两个党派,坊间将这两个党派戏称为良臣和佞臣。
苏渊一派是良臣,秦暮一派为佞臣。
前世阮朝朝没有发现母亲死亡的真相,自然也不知道姜织和苏渊的关系,便也如世人那般以为苏渊是个仁义道德之辈。
如今她知道了,苏渊这个老狐狸比秦暮这个小崽子更不是东西。
父亲站了苏渊的良臣一派,苏渊年过六十,阅历丰富,很会拿捏人心,如今的父亲对他十分信任。
除非自己拿出证据,否则父亲是不会相信的。
可她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娘告诉我的。”阮朝朝撒谎眼都不眨的,反正人鬼殊途,父亲不可能向母亲的魂魄求证。
旁边飘在半空的姜云苒自然知道女儿在撒谎,但她知道女儿是为了丈夫好。
阮谦根本没怀疑阮朝朝话中真假,但他也并未就此认定苏渊是幕后之人。
姜织和苏渊之间八竿子打不着,而苏渊的人品他都看在眼里。
云苒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这件事情要查起来并不难,十三年前朝中有那般手腕的就那么几个,只要查一查这几人之中谁和姜织走的比较近,便能清楚幕后之人是谁。
阮谦沉声道:“行,爹知道了,爹今日便派人去查。”
阮朝朝倒也不着急。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无人怀疑,一旦有人怀疑,这秘密便不可能藏得住。
如今自己的话虽然不能让父亲相信,但已经在父亲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父亲一定会着重查姜织和苏渊之间的关系,届时就算是查到半点蛛丝马迹,父亲都会相信自己所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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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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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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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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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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