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慕言便以为自己出来是二哥运作的结果,逼得向景恒签了和解书。
看来是他高估了自己说话的分量,也低估了向景恒的偏执。
喻研感觉到言叔叔生气了,轻轻“嗯”了一声后,便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你先洗澡。”
邵慕言起身,虽不高兴,却还是平心静气对喻研说:“洗完澡,我好好跟你唠唠。”
喻研顿感头皮发麻,老老实实“哎”了一声。
邵慕言带邵昀去卫生间洗澡,给他冲洗的时候,邵昀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邵慕言,“小舅,你不要骂小姨。”
他抿了下嘴唇,“今天小姨在医院,受了很多委屈。”
邵昀话不多,但这两句话对邵慕言来说分量都很重。
受了很多委屈……
邵慕言心脏发麻,眉心拧紧,手都有些沉。
他特意让文局传话,叮嘱喻研不许去医院看向景恒,就是怕他胡搅蛮缠的劲儿一上来,又说些浑话惹喻研生气。
邵慕言绷着脸一言不发。
回到房间,邵昀捏了捏邵慕言的胳膊,想让他说句话。
小舅舅板着脸的样子,可吓人了。
他都感觉害怕,小姨是个女孩子,更得对她温柔些。
“放心,我不会骂喻研。”
邵慕言道:“我就是跟她讲讲道理。”
“……”
喻研洗完澡,就自觉出去,果然见邵慕言拿着药站在门口等着,她乖巧地叫了声“言叔叔”。
没等被骂,自个儿先怂。
“来我们屋吧。”她刚洗完澡,邵慕言去她的房间不合适。
喻研穿着家居服,头发用鲨鱼夹扎着,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探进脑袋,“合适吗?昀昀睡了吧,别吵到他睡觉。”
“没事小姨。”
邵昀从床上支棱起小脑袋,“你进来吧,我还不困。”
喻研这才走进去。
邵慕言直接戳穿小朋友的意图,“他怕我说你,要看着我,为你保驾护航。”
喻研一听这话就笑了,走过去摸了摸邵昀的脑袋。
白天小孩就护着她,这种维护是对她发自内心的喜欢和关心,不掺杂一丝利益,十分纯粹。
“坐这吧。”
邵慕言让喻研坐在床尾凳上,打开医药箱,用镊子夹住棉球,先给她的额头消毒上药。
喻研仰头看着给她上药的邵慕言,“言叔叔,你的额头也得抹点药膏。”
也还红着呢。
邵慕言看她一眼,淡淡“嗯”一声。
喻研:“……”
这是还生着气呢。
敏姐还总说她性子直没心眼,这一看言叔叔跟她半斤八两,喜怒都形于色,高兴不高兴的,全挂在脸上。
要多明显就有多明显。
偏偏喻研十分不擅长哄人,原本洗澡的时候还想了些词儿,这会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用手指头抠床单。
药膏抹上,淡淡的一层白雾,很快化成水珠,清清凉凉的。
“好舒服。”喻研忍不住往邵慕言手里看去,“这是什么药膏?”
邵慕言手里捏着个小瓷瓶,知道喻研在跟他搭话,却也没舍得不理她,“梅苏里带回来的,苏慈中医馆的药。”
喻研了然,神医研制,难怪这么管用。
邵慕言对着喻研的额头吹了吹,扑面而来一股薄荷清香,喻研浑身一紧,双手立马抓紧了床单。
……脑子都被这一下吹懵了。
“药得充分吸收了才管用。”邵慕言看着她,说。
喻研愣怔片刻,胡乱地嗯了一声。
额头的伤处理好了,邵慕言又蹲下去给她处理膝盖上的伤。
裤腿卷起来,露出那片青紫的淤痕,还是让邵慕言拧紧了眉。
他凝视这伤看了许久,问喻研:“疼吗?”
喻研被他沉遂的眼神吸住,呼吸微顿,摇头,“不疼。”
磕的那一下挺疼的,像是挫了筋骨,但也就那一下,咬牙挺过去,也就不觉得疼了。
“不疼才怪,又不是铁打的。”
邵慕言细心给喻研处理着膝盖,沉声道:“喻研,我的话在你这管用吗?”
这话平平实实,直敲在喻研心尖上。
她又对上邵慕言抬起来的视线,几乎是下意识点头,“管用。”
见邵慕言抿唇不语,喻研自知理亏,又顶着他的眼睛补充了一遍,“管用的。”
邵慕言深深看她一眼,继续低头上药。
“管用就行。以后离向家人远点,他们让你受了太多伤了,他们不心疼,我心疼。”
邵慕言今天讲话直白得很,一句一句不仅让喻研头皮发麻,脸庞更是发热。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知道谁是真的关心她,谁是打着关心的名义伤害她。
有些人,确实不必再见了。
“小舅舅。”
邵昀一直听着,适时打住,“差不多了。”
小家伙皱着眉,护得紧。
邵慕言和喻研不约而同朝邵昀看过去,都笑了,原本略带紧张的气氛消失于无形。
喻研冷了一天的心,在这个夜晚被温暖的两只手包裹住,踏实了。
—
向景恒在医院住了两天,出了院。
出院这天家里也没人来接,向太和甘晓星都没来,闹腾的时候少不了她们的身影,真到需要她们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了。
“向总。”
在医院门口看到梅楠,向景恒眉心微蹙,“是研究室有什么状况?”
“没有。”梅楠忙摇头,“研究室一切如常,您放心。”
向景恒略一点头。
交给梅楠比交给甘晓星放心得多,梅楠才是干实事的人。
梅楠是来接向景恒出院的,只是向景恒和她乘坐一辆车回公司,还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有什么事,你直说。”
……她真没什么事。
但没事也得找点事说。
“我听说小初要从国际小学转到附小,但不太顺利。”
梅楠试探地问:“是有什么流程卡住了吗?”
向景恒抬头看了梅楠一眼,眼神有些疑惑,梅楠忙道:“哦,我是听……我妈妈说的。”xiumb.com
梅婶以前在向公馆做过帮佣,也照顾过向初很长时间,跟奶妈差不多,虽然现在她退休不干了,但和向公馆的佣人还有联系,记挂着向初也不奇怪。
“嗯。”向景恒盯着平板,淡道:“附小收的都是上州大学的教师子弟,家里得有人在上州大学或高中、附中任职才能办理入学或借读手续。”
梅楠自然知道这些,脱口而出一句。
“是卡在喻研那了吗?她不肯管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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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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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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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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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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