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呢。”他头也没抬,“一诺的车坏了,我修一下。”
“一辆破车,至于吗?”我皱了皱眉,“你自己都没修好,还修车?”
“没事。”他敲了敲手里的木板,“这点东西,累不着。”
“累不着?”我冷笑了一声,“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直接进了医院。”
他没接话,只是继续弄着手里的木车,动作慢得像是刻意在拖。
一诺在旁边插话:“妈妈,舅舅说会修好!舅舅答应过我的!”
“你就知道舅舅。”我瞥了他一眼,“你舅舅要是再出事,看你还怎么让他修。”
“不会啦!”一诺拉着我的衣服,“舅舅说好了,车车修好了就不会坏了!”
“车车不会坏,你舅舅会坏。”我戳了戳他的脑门,“小鬼头,你懂什么?”
“扶楹。”天逸这时抬起头,声音不紧不慢,“你别吓孩子。”
“我吓他?”我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不吓人?上次在医院躺着的时候,怎么不说别吓我?”
他低头笑了一下,继续摆弄着木车:“那不是过去了吗?”
“过去?”我气得火冒三丈,“你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一诺见我生气,连忙拉着我的手:“妈妈,别骂舅舅,舅舅修得很好的!”
“好什么好?”我看了看那辆歪歪扭扭的小木车,“这破玩意儿能跑几圈?”
“能跑很久!”一诺跳起来,护着小木车,“舅舅说了,这车会跑很久的!”
“行行行,你们爷俩厉害。”我不想再跟他们争,转身往厨房走,“等你修好了,别再喊我收拾烂摊子就行。”
厨房里,我站在灶台前,手脚麻利地洗着菜,脑子却停不下来。
天逸这人,从小到大都倔得要命,说好听点是有主见,说不好听点就是死脑筋。
你让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你让他别做什么,他偏要往上冲。
水龙头的水哗哗响着,我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天逸是真的把命捡回来了,可这条命还能撑多久?陈教授没明说,但那天他看我的时候,眼里藏不住的无奈,我不是看不出来。
“扶楹。”天逸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饭快好了吗?”
“急什么?”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饿了?”
“不是我。”他靠在门框上,“一诺说他饿了。”
“一诺饿了,你就不会自己去弄点?”我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连饭都指望我?”
“你做得好吃。”他笑了一下,转身回了客厅。
我站在原地,手上捏着菜,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饭桌上,一诺吃得满嘴都是油,小手还不停地抓着筷子往碗里夹菜。
“慢点。”天逸坐在他旁边,拿了一张纸巾,“吃完了还有。”
“舅舅,这个好吃!”一诺指着盘子里的红烧肉,“你也吃!”
“行。”天逸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www.xiumb.com
我看着他们,心里有点发软。
“天逸。”我开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的身体。”我放下筷子,“陈教授不是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吗?”
“观察就观察呗。”他语气随意得很,“反正我现在恢复得不错,陈教授也说没什么大问题。”
“没大问题?”我冷笑了一声,“你就这么信他?”
“他是医生。”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不信他信谁?”
“信谁都行。”我盯着他,“就是别信你自己。”
他愣了一下,没接话。
“一诺。”我转头看着孩子,“你舅舅要是再不听话,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不知道。”一诺眨了眨眼,“妈妈,你教我。”
“下次他要是乱来,你就告诉我。”我拍拍他的头,“我来收拾他。”
“好!”一诺点点头,满口答应。
天逸在旁边笑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没再说话。
夜里,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天逸带着一诺收拾玩具,心里有点平静,又有点不安。
风还没来,可我知道,它总会来的。
而我,只能等着。
等但等不是无所事事,也不是坐以待毙。
我盯着天逸和一诺在地上叠积木,积木堆得七歪八扭,随时可能塌。
一诺咯咯地笑,天逸却伸手护着,生怕真倒了。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心里翻腾的那些话又压了下去。
“扶楹,这个积木太小了,撑不起。”天逸开口,手里抓着一块积木,像是要证明什么。
“撑不起就别加了。”我懒懒地回了一句,“又不是盖房子,塌了重来就是。”
“可一诺不想让它倒。”他低头看了看一诺,又继续摆弄那堆积木。
那个动作让我有点不舒服,像是他在说的不是积木,而是别的什么。
“舅舅,我要这个放在最上面!”一诺挥舞着一块大红色的积木,满脸期待。
“行吧,不过放这个上面,可能会倒。”天逸接过积木,手却顿在半空。
“不会倒!”一诺抢过积木,自己笨拙地往上搭,“舅舅帮我扶着!”
“扶不住怎么办?”我看着他们,随口问了一句。
“那就再来。”一诺回答得干脆,头也不抬。
我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天逸手里的动作停了片刻,接着继续扶着积木,像是没听见似的。
第二天一早,天逸主动跟我提了一件事。
“扶楹,我想出去走走。”他说得很随意,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出去?”我放下手里的抹布,“去哪儿?”
“随便哪儿,透透气。”他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在家待着,总觉得闷。”
“你才回来几天,就想着出去?”我皱了皱眉,“陈教授说了,让你多休息,别乱跑。”
“我又不是去跑马拉松。”他笑了一下,“就出去转转,走两步,顺便给一诺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我瞥了他一眼,“你这身体,还能逛街?”
“一诺的车不是还没修好吗?”他说,“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零件。”
“零件?”我冷笑了一声,“你上次说修车,结果修到医院去了,这回还想再来一次?”
“没那么严重。”他摆了摆手,“我这不是已经好了吗?”
“好?”我盯着他,“好到什么程度?好到再躺一次?”
他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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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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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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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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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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