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页翻过那本布满褶皱的日记,字迹渐渐模糊了视线。
天逸最喜欢用蓝色的钢笔,一笔一划都写得工整。
每隔几页就会夹着一张照片,有时是我学走路时蹒跚的背影。
有时是他替我擦掉膝盖上的血迹,有时是我们坐在秋千上看落日。
手机屏幕又亮起,是林雨晴发来的最新照片。
天逸画了一整面墙的素描,都是零散的片段。
“他今天画了你们一起去游乐场的情景。”林雨晴在电话那头说。
“虽然画得不太精细,但那个开心的笑容和眼神都很像你。”
我抚摸着手机屏幕,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背着我到处闲逛的大男孩。
那时的他,成熟得不像同龄人,总是把我护得密不透风。
护士进来查血压的时候,看我又在擦眼泪,轻声叹了口气。
“您这样下去可不行,要学会控制情绪。”
婆婆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将我手中的日记轻轻抽走。
“好了,该吃药了,医生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胎。”
我捧着温热的汤碗,眼泪又不听话地掉进碗里。
“傻孩子,你看你又哭了。”婆婆心疼地替我擦去泪水。
“天逸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你别着急。”
苏母最近接手了所有整理的工作,将天逸留下的物品分门别类。
每一页日记都被她小心翼翼地用塑封袋保存。
那些泛黄的照片也被她装进防潮的相册,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你看这张。”婆婆指着一张合影。
“天逸在你毕业典礼上,笑得多开心啊。”
照片里的天逸穿着深蓝色西装,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
眼神里满是骄傲,像极了此刻在画室里涂涂改改的大男孩。
医生每天都会来查房,叮嘱我要保持平和的心态。
“胎儿已经很敏.感了,能感受到妈妈的喜怒哀乐。”
我点点头,手掌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感受着小生命的律动。
天逸的画作照片每天都在更新,像是在补完一部破碎的记忆电影。
昨天他画了我们一起堆雪人,今天又画了教我骑自行车的场景。
林雨晴说他的画工在慢慢变好,线条越来越流畅细腻。
“今天医生说这是个好现象。”她坐在病床边。
“意味着那些记忆碎片正在慢慢拼接完整。”
苏昀总是在傍晚来看我,带着刚洗好的水果。
他会坐在床边,耐心地给我削一个苹果。
“公司的事你别担心,我和林雨晴都处理得很好。”
“天逸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们按照他的计划在走。”
我靠在他肩头,听着窗外的蝉鸣声,突然觉得很安心。
每一次天逸画完新的作品,林雨晴都会第一时间发给我。
她说这是天逸现在唯一的执念,必须要让我看到。
“他总是画完就问,扶楹看见了吗,她喜欢吗。”
“医生说这说明你在他潜意识里,始终是最重要的人。”
我捧着手机,看着照片里歪歪扭扭的线条。
那是一个小女孩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画面虽然简单,却让我瞬间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冬夜。
那时的我刚做完一次痛苦的检查,蜷缩在长椅上哭泣。
天逸二话不说背起我,一路小跑着送我回家。
婆婆整理到那天的日记时,轻声念给我听。
“今天扶楹又哭了,我真的很心疼。”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替她承受所有痛苦。”
“但我只能尽量让她笑起来,因为她笑起来真的很像天使。”
那一页的纸张上还留着几点水渍,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滴。
林雨晴每天都会来医院报到,向我分享天逸的点滴进步。
“他今天自己煮了面条,说以前常常给妹妹做宵夜。”
“虽然不记得具体的事情,但那些生活习惯还在。”
我听着这些细节,既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天逸在慢慢找回自己。
心疼的是他必须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婆婆最近在翻看天逸留下的相册。
她说要把每一张照片都誊写背后的文字。
“万一字迹褪色了,至少还能保留下这些话。”
林雨晴每次来都会带来新的故事。
说天逸开始认得以前常去的地方。
虽然想不起为什么,但总会说这里很熟悉。
“医生说这是潜意识在起作用。”
“那些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是不会彻底消失的。”
宫缩来得毫无预兆,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片在腹部来回绞动,痛得我冷汗直流。
护士推着轮椅匆匆赶来,手指的温度冰凉得刺骨,脸上却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产程已经开始了,看来这个小家伙很着急想见见妈妈呢。”
苏昀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微微的汗意,眼里满是担忧和期待交织的光芒。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争执声,是天逸在跟值班护士讨价还价。
“我给宝宝带了礼物,一定要亲手送给他,这可是我特意准备的。”
林雨晴压低声音劝他:“现在不行,会吓到宝宝的,等会儿好不好?”
我咬着牙强忍疼痛,不想让天逸担心,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宫缩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像海浪般层层叠加,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剧烈。
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划破寂静,响亮得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是个漂亮的男孩,七斤六两,比预产期的标准体重还重了一点。”
护士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喊:“宝宝!我要看宝宝!”
天逸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进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护士怀里的襁褓。
面对护士的再三阻拦,他撅着嘴坚持要确认宝宝的情况。
“我要看看他是不是安全,有没有受伤,这些都很重要的。”
那语气既陌生又熟悉,像极了多年前他照顾我时的样子,让人心头一颤。
林雨晴连忙拦住他:“让医生先给宝宝洗个澡,做个体检,一会儿再看好吗?”
天逸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蓝色的小熊布偶。
“这是我亲手缝的,那些针线活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很久之前就会了。”xǐυmь.℃òm
护士推着我回到病房,天逸亦步亦趋地跟在轮椅后面,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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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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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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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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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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