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万清拍拍身上的衣服,“程澈,程澈给我买的,花了不少钱呢。我要给钱,他偏不要。这孩子……”
说话功夫,程澈一脚迈进来,背上背着行李,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包。
伴随着章万清一路的重量,此时全落在程澈身上。
“叔,包和行李我给你拿进屋。”
梁燕妮见状,赶紧过去,“这大包小裹的,来来,给我一个。”
程澈一躲,“没事,我拿得了。你们坐下说会话。”
他绕过两人去后院,径直奔东屋走,行李都放在炕上,人再出来就看到梁燕妮眼圈红红的,见他忙背过身去用手在脸上抹。
章万清笑着说:“你看你,我都回来了,你还哭。”
梁燕妮抽了抽鼻子,压着哭腔说:“你走那么多年,我能不惦记你吗。逢年过节,别家都团团圆圆的,再看咱家,连个人气儿都没有,我心里能是滋味吗。”
程澈放慢脚步,在院里点根烟抽。
他们的说话声不轻不重,程澈偶尔听见几句,多是梁燕妮问询他在外面的不易。
一根烟的功夫,气氛轻松了,程澈掐了烟进去。
程澈说:“叔、姨,我去村委看看佳柠忙完没。”
“佳柠说有点急活儿,得加班干完。”梁燕妮说。
章万清:“打个电话就行,多远的道?还得去接,佳柠也,”
“啧,”梁燕妮咂舌打断他的话,“你别管,人家年轻人处对象,人愿意接。去吧,程澈。”
程澈笑,“哎。”
听着门外车离开的声音,章万清感慨道:“程澈这孩子仁义、懂事,还知道照顾人,以后佳柠跟他日子过得不会辛苦。
不像我,没让你享什么福,这辈子跟我净遭罪了。”
梁燕妮佯怒,“你看你,说着说着怎么又来了。咱这叫什么罪,你看那前院的赵老头,一个人,无儿无女,浑身是病,腿脚也不利索,唉,那才叫遭罪。”
章万清说:“要不是因为我,你和佳柠也不会过这么苦。”
梁燕妮:“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咱家多好,我这小超市一天也不少卖,佳柠也有稳定的工作,日子有奔头。”
章万清:“是啊,现在这日子,终于能透口气儿了。”
车停在村委门口,里面只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明天订婚,把要上报的文件赶出来,眼看要做完最后的表报,窗户被人从外面敲响。
叩叩叩。
章佳柠看眼窗玻璃,程澈冲她笑。
等进门,她说:“大晚上你站那笑,多吓人。”
程澈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桌旁,手肘往桌面一拄,抵着下巴看她。
“我这一脸善意的还吓人?”
章佳柠但笑不语,将文档保存好,通过办公软件发送上报。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程澈把椅子放回原处,“爸挺好的,就是人瘦点,好吃好喝的养一个月就能恢复。”
这是让她见到章万清前有个心理准备,想过他消瘦,毕竟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还要打工还债。
可真真看到章万清的那刻,心里疼得胸发闷,好像有把锤子狠狠砸着。
明明是他出去打工遭了罪,可章佳柠莫名鼻尖发酸,自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爸,你回来了。”章佳柠脸上勉强挤出笑意。
“嗯。”章万清笑了,“姑娘,下班了。”
章佳柠:“下班了。”
梁燕妮赶紧把桌上的衣服拿给章佳柠,“你看看,你爸给你买的羽绒服。给我也买了一件呢。”
她从衣柜里拎出来让章佳柠看,后者接过,问:“爸你吃晚饭没?”
章万清:“吃过了,程澈带我在市里吃的。对了,还给我买衣服、鞋,从里到外给我换的,这头发都是他带我剪的。没少破费。”
程澈:“叔,啥破不破费的,这不应该的。”
章佳柠看向程澈的眼神满是感激,后者轻拍她背,“过去,陪你爸唠会儿嗑。”
章佳柠坐在炕沿边儿,明明很多关心他,却一时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关心的话容易让她产生羞耻感,与父亲的关系也是向内,不善表达。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章佳柠说:“……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在家吧。”
章万清却说:“哪能在家呆着,不赚钱还债了?还得去外面。我上个工地完工了,几个工友去别的地方,要是找到合适的活儿就联系我。”
“……”果然,说了也不听。
章佳柠无奈,“你年龄也不小了,就近找个活儿干不行吗?我妈一人在家,也不容易。”
章万清:“不是还有你在家嘛。”
“可我,”
程澈碰下她胳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程澈示意她不要说了。
“叔,你坐车也累了,早点休息。”
他借故把人拽出东屋,来到西屋关上门。
章佳柠说:“他也不能一直都在外面,就算不考虑我妈,也得考虑他自己的身体,多大岁数了,一个人就在外面飘着,赚了钱也攒不下,都得还李家,与其这样,不如在家跟我妈安安生生的经营这个小超市。”
程澈说:“你不懂男人的心里,但我明白叔怎么想的,同样的事如果落在我身上,我也许会跟叔做一样的选择。
我宁愿在外面苦点累点,只要能多赚钱,早点把债还了,心里就少一些对你们的愧疚。wWW.ΧìǔΜЬ.CǒΜ
你看到电视柜旁放着那俩包没?”
章佳柠:“看到了。”
程澈说:“你知道包里都放着什么?”
章佳柠:“他换洗的衣服,日常用品。”
程澈:“你只说对了一半。”
“还有什么?”
程澈:“挂面,干挂面,这一路在火车上为了省钱,连盒饭都舍不得买,饿了就用车上的热水泡挂面吃。”
章佳柠垂下眼,摸着怀里的羽绒服,眼圈泛红,“自己舍不得吃,给我买什么衣服,我又不缺。我爸这人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好,就是对自己不好。”
嘴上埋怨,但心里是真心疼他。
程澈弯下腰,用手给她抹眼泪,“哭什么,晚上别哭,明早起来眼睛好好肿了。人家订婚都漂漂亮亮的,你顶个大核桃眼多磕碜。”
“你烦人,你才核桃眼。”章佳柠扭过身不理他。
程澈捏住她下巴,把人转过来,盯着她眼睛说:“你要不想让叔走,我有办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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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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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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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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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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