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上最后一道作文题,不知何时自动删除。
李德胜和另一个教高丽历史的老师说笑着走进来,恰好撞见她叉掉文档。
历史老师半开玩笑的语气:“时老师,在写什么小秘密呢?怎么我们一进来你就关上了。”
时厘没有抬眸:“写论文。”
“你不是早就毕业了吗?”
嗯?时厘心中微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呢,你要是闲着没事,不如丢开那本帝国史,学学世界历史吧。”
“你——”
历史老师气得脸颊发红,想拿年龄和辈分来压人,转念又想到时厘是华国人,不吃这一套。
时厘没再和他多说,拿起桌上的教案向隔壁教室走去,心里却还在思忖刚才的对话。
新闻里的【初三学生勒死大学生家教】,难道指的不是她,甚至可能也不是孙泰尚?
教室里。
又是一批略显生涩的陌生面孔。
约莫是时厘昨天赠送爱豆周边以兹鼓励的事迹宣扬开了,这批学生今天没有故意找事。
时厘选的是纪伯伦那首《致孩子》。
课毕,最后一排的学生突然跑上前来。
“老师,长大真的好吗?”
时厘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望着那张好奇的脸庞,语气平静道:“我也不知道。
每个人的人生不一样,但是长大了就能有更多自主的想法,更多付诸行动的机会。
年少不得之物,可以拼尽全力去争取。长大以后,会觉得现在遇到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本来在匆忙收拾书包,准备奔赴下一场补习班,忽然都围拢了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问题如同春日里纷飞的柳絮。
“可以花钱买喜欢的周边?
可以一次吃很多炸鸡可乐吗?
可以不用躲在被窝里玩手机吗?”
时厘点了点头:“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初发问的学生笑了起来,嘴角绽放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那,我先努力长大看看。”
时厘目送这些孩子走出德胜教育。m.χIùmЬ.CǒM
他们的头发在长久的潮湿环境下,长出了绒绒的青苔,肩上是肆意蔓延的灰绿霉斑。
他们拿起靠墙放置的雨伞,抖落雨伞上斑驳的雨珠,三三两两地走在阴暗湿冷的街巷上。
时厘蹲在李德胜教室门口,死皮赖脸地结算了今天的工资,在对方杀人的眼神里光速下班。
只要不违反规则,对方也伤害不了她。
反正她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待多久。
灯塔国直播间。
洛根带着另一道身影踏进典当行。
店内的光线昏暗柔和,典当行的业务员立于古朴的柜台后,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
“洛根·罗伯森先生,你确定不后悔吗?”
“我不后悔。”洛根斩钉截铁。
他的目光也未曾有丝毫移向那道身影。
他家族的信条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成长的真谛,就是杀死无数个卑劣的自己。
不断地自我否定与超越,直至站在强者之巅。
“如你所愿。”身后的那人低声说。
业务员再三确认,微笑着推出了一张表单。
两人的这段对话在直播间里被模糊处理。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不清说了什么,却注意到洛根的眼里划过了一丝极力克制的喜色。
*
时厘第一个抵达美食街附近。
不久后,春奈带着裴望星驾着垃圾车赶到。
办公室的电脑上没有任何账号记录,点评网页也始终无法加载出来,她删除不了差评。
这是“自己”故意为之。
不给她们继续滞留副本的时间。
再结合春奈提及光头男人今天怪异的状态,杀人预告很可能就在今天发生。
甘昼月还要上班,不能和她们提前汇合。
黑色的保姆车安静地停靠在一旁。
三人没有下车,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天色渐暗,美食街迎来了晚高峰。
那些忙碌了一整天的人,拖着下班后疲惫的身体,来这里简单解决自己的晚餐。
“郑允!”老人大声呼喊着孙女,眼角褶皱堆叠,摸出一个刚出锅、烫烫的糖饼塞进她怀里。
羊角辫小女孩趁人不注意,把糖饼偷偷放在了棉花糖的摊位上,摇晃着两条小辫子跑了。
米肠摊的小男孩被男人打了屁股,嚎啕大哭着躲到女人的身后,不小心撞到了光头男人。
忽然,街对面出现了几道可疑的身影。
这群人都穿着白色衣服,身材消瘦,脸色在白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灰颓。他们似乎是一同行动,彼此之间却没有眼神交流和对话。
直播间已经议论起来。
[乖乖,这衣服有点眼熟啊……像不像是其他直播间里天天上门搞传X的那伙人?]
[是传教吧,但也不是那群老头老太太啊。]
[我怎么觉得更像是昨晚那几只毒虫?]
时厘的眼皮微微跳动,这些白衣人的双手始终插在衣兜里,没有拿出来。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裴望星在保龄球室里见到的那个白袍人,“裴姐,你觉得……”
裴望星回忆着:“好像是有点像。”
补习班老板、聪明药……
这条街的古怪之处渐渐浮出水面。
那些毒虫最喜欢通过拉人头进来赚取钱财,他们也会在街头将含有违禁品的糖果和饮料分发给什么都不懂的学生,然后借此勒索家长。
而那些打着各种各样名义的地区教会,也经常发放这类东西来发展信众,操控人心。
这条美食街大概早就被盯上了。
米肠摊的男人不在,其中一名白衣人走到米肠摊前,和守摊位的女人交谈起来。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人摇了摇头,表情明显在婉拒,对方不是在询价购买。
白衣人靠近时厘等人这边的手从口袋里略微伸了出来,一道寒光闪过她的眼眸。
时厘当机立断,打开车门下车。
春奈和裴望星也从另一侧跟着跳下车。
时厘冲到白衣人身后,一脚踹了过去。
白衣人被踹得趔趄了几步,但很快又重新站稳了脚跟,兜里的利器“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女人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时厘又抓起米肠砸过去:“跑啊!”
此时,分散在两侧摊位前的白衣人,也几乎同时抽出利刃朝离得最近的人袭击而去。
他们眼里只有眼白,嘴里诵念着什么。
春奈趁机偷听了几耳朵。
这些白衣人宣称自己是在拯救底层的人民脱离苦难,但他们冥顽不灵,必将遭受惩罚。
光头男人双手握住板台的两端,将整个摊位掀翻在地,滚烫的热汤泼洒而下。
“吼!”
白衣人浑身的皮肤被烫红起皱,却依然屹立不倒,发出尖利的啸鸣,越发狰狞恐怖。
“啊啊啊——杀人了!”
混乱和惨叫声迅速蔓延开来。
人们惊恐地向前逃窜,他们相互推搡、拥挤,原本就狭窄的街道更加拥堵不堪。
摊位占道是美食街最严峻的问题。
恨不得连路中央都摆满矮桌独凳,一旦混乱爆发,这些障碍物立刻成了逃生的阻碍。
很快,人群中有人受伤。
地上鲜血和泥泞,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这一伙人比昨晚那几人难对付多了。
时厘顺手拿起摊位上的剪刀当武器,虽然伤害不高,但她的攻速快,每一次出手都防不胜防。
裴望星的拳头落下,白衣人的脸颊和胸膛也只是微微凹陷下去,脚步仅仅放缓了几秒钟。
春奈没有属性加成,她胜在灵活自如,沿途丢下锅碗瓢盆、推翻餐车,干扰白衣人的视野。
然而都只是阻拦一时,几人的体力消耗远超平时的好几倍,坚持不了太久。
她们被混乱的人群冲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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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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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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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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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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