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些错事,不再继续说下去。
若大皇子不主动来招惹他,他又怎么会……
“是不是好奇他为何如此针对我?”陆子宴眸光微动,看向她手里紧紧握住的匕首,淡淡道:“因为我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寄养在陆家也是皇帝和几位老臣都知道的事,他想要太子之位,我不死他坐不上去。”
先皇后所出嫡子?
谢晚凝瞪大眼。
五皇子?
据她所知,先皇后死于难产,而五皇子是不足月出生,也没熬到满月,就随他母后而去了啊。
她知道他真实身份可能是皇子时,下意识就以为是皇帝的私生子,未成想竟然是嫡子吗?
还是几位老臣都知晓的嫡子。
这样的出身,竟被安排成为武原侯府大房嫡幼子的身份?
谢晚凝第一反应是,陆家怎么会肯?
可下一瞬,她又在想,陆家怎么会不肯!
陆家儿郎掌兵权,一家子男人战功赫赫,怕不怕皇帝忌惮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而上一代的陆家连个女儿都没有,后宫无人。
能为皇帝养孩子,还是嫡子,这是多好的机会?
陆子宴一旦成长起来,皇帝得到的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嫡皇子,而陆家则对这位皇子有养育之恩。
皇帝这样做,其中有多少宫闱争斗,又有多少出于皇权的考量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风雨飘摇的大汗,所需要的继任者当然不是贤名远扬的大皇子。
乱世靠的不是以德服人,靠的是……
谢晚凝理清了一切。
陆子宴说的没错,他或许从出生起就是皇帝内定的太子。
只要他不死,太子之位大皇子确实坐不上去。
他既然说报了仇,那她已经不用问前世最后的结局。
……必然是他胜了。
具体是登顶帝位,还是成为储君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皇帝暗中培养了十几年的嫡子,如今十八岁,一身气势已经锐不可挡。
能大胜北疆的将军,还是皇后嫡出。
皇帝对这个儿子寄予何等重望,她便是猜都能猜出一些。
若她真杀了他……
无异于在剜皇帝的心头肉。ωωω.χΙυΜЬ.Cǒm
大汗江山稳不稳不说,皇帝必然不会放过她。
就算陆子宴真的清扫好了首尾,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敢赌这件事能一直瞒的住一国之君。
只要有半点疑心,皇帝杀人讲究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更何况,就算陆子宴能证明自己是旧疾复发而亡,但他的死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他千里奔回京为的是她,夜闯沛国公府也是为她,旧疾都是因她所患,皇帝怎么能饶的了她。
或许谢家都会受她连累!
窗外狂风大作,似乎要变天了,谢晚凝紧紧握住手里的匕首,一动不动的站在桌案旁。
坐着的陆子宴偏着头看她,淡淡一笑,“还在顾忌什么?总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闻言,谢晚凝眼睫一颤,眸光同他对视,两人皆能看见对方的神态。
手握利刃的她无措慌张,而坐在那儿等着她决定生死的男人却云淡风轻。
她抿了抿唇,“若我不要你的命,而是判决你此生不得出现在我面前呢?”
“这可不行,”面前的姑娘打消了对自己的杀意,陆子宴断定她对自己余情未了,一颗紧绷的心长舒了口气,面上却还是不显。
他道:“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没办法让自己不去见你。”
谢晚凝僵硬点头,再问:“所以,今日这样的事,还会不断发生,这次你就算放我回去,以后只要我出门,便有可能要被你掳走凌辱?”
凌辱……
陆子宴面色难看起来。
“别这样讲,你若是不喜欢,我不会再勉强你。”他笑道:“你既然不想杀我,那我就默认你会跟那病秧子和离。”
“预计什么时候和离?给我一个期限,”考虑到她才成婚没几日,突然和离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他颇为体贴道:“或者我来想办法……”
他已经自顾自的想起了让她安然和离的主意,可谢晚凝手里的匕首没有松懈。
明明利刃在手,她却只觉得自己被逼到了绝境。
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梦里的画面历历在目。
都在提醒她,警示她,面前这个男人像一座大山,永远压制她,逼迫她。
他看似给了她选择,却笃定她不会真的杀他。
他算无遗策,或许已经将她的心理分析的透彻,可谢晚凝不服。
她不甘心自己又要被他摆布,被他纠缠。
谁说她只有两个选择的?
狂风呼啸的外间似乎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陆子宴敛眉看过去的时候,乘此机会,谢晚凝扬手,猛地将匕首挥了下去。
刀刃对着的是自己胸口。
自刎太丑,她勇气就这么点,只敢对着胸口捅。
可就算是这样,匕首的刀刃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捅进她的心脏,陆子宴的反应堪称神速。
几乎是她扬手的瞬间,身形快如闪电般站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那把锋利的匕首就掉到了地上。
下一瞬,谢晚凝已经被他掐着脖子摁在桌案上。
“你想做什么?”他的目光猩红一片,瞳孔神经质的抖动,咬着牙像一头发了疯的凶兽,“你想做什么!”
“看…不到吗?”谢晚凝梗着脖子朝他笑,“我宁愿死也不愿被你纠缠终身啊,凭什么我的选择只有你给的那两个,你忘了,每个人都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
生死!
脖颈处的手掌在发抖,陆子宴死死的瞪着她,面色一阵变幻,最后竟喷出一口血来。
“谁告诉你每个人都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他齿间带血,看上去骇人至极,“你知不知道你的大表哥和姑母是怎么求我给他们一个痛快的,他们比谁都想死,但是死不了,晚晚,你要试试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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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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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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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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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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