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唇,点头。
一副“您说的都对”的架势。
反正容聿川怎么都听不进去她说的话。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用他的逻辑去圆上一层他自以为是的“真相。”
他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永远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他是如此自信。
容聿川眉头锁着,沈初禾这是什么表情?
好像很嫌弃他似的。
他眼神微闪,掠过一抹复杂。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彻底干涸。
明明生性野心勃勃,此刻又是一副毫不在意没事人一样的样子。
容聿川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初禾开始装出一副对任何一切甚至对她自己都不上心的姿态?
是真变了?
还是她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但他怎么都不会相信,一个人会从骨子里变得这么彻底。
鬼使神差的,容聿川抬手,落在她脸上的伤口上。
沈初禾也本能躲闪,却不及他动作快,疼的重重“嘶”了一声。
“你做什么?”
沈初禾捂住了脸。
“疼么?”
容聿川魔怔了似的问了一句。
什么?
沈初禾愣了一下,她是出现了幻听吗?
她跟容聿川这么多年,他向来是只顾自己,可从来不会关心她疼不疼!
“活该!丢人丢到外人面前去了。”
容聿川冷着声,补了一句,下一秒,径直捏住了她的手腕。
好细。
好像只剩一层皮了。
容聿川搜罗了一下记忆,沈初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
沈初禾却如临大敌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使劲儿挣扎着一甩,将人甩了开。
她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
这要是被人看到,说不清的人只会是她。
沈初禾揉着手腕,抬头看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沈初禾呐呐开口,“小舅舅,男女……授受不亲。”
容聿川的眼神冷的可怕。
“这里没人,你装什么?”
“您是不是又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
“说好了什么?”容聿川凑近她,“假装没有我睡了你四年这件事?还是……假装不知道你十八岁就爬上了男人床把自己交代出去的事?嗯?”
容聿川全然不记得方才心里那一瞬间的心疼,听到沈初禾话里话外那意思,一瞬间怒意顶上脑门。
她是演上瘾了是吗!
看他纵着她治不了她了是吗?
说白了,不过是一个玩意儿而已!
她凭什么要他去配合她?
“……。”沈初禾嘴唇微张,想似前几次那样,义正言辞的反驳他,她想把那些委屈和迫不得已都昭告天下。
话到嘴边,脑子里一片空白,到最后,她只是听着。
心脏好似被刺了一刀。
钝疼。
刚才被江北霁抚平的那股难言的痛意,又有隐隐被唤醒的苗头。m.χIùmЬ.CǒM
她十八岁犯的这个错误,就像是一把无主的刀。
谁都可以拿上这把刀刺她一下。
就这么过不去了么?
“你闭嘴!”
沈初禾红了眼睛,低声吼了一句。
她突然想起她初中的语文老师有一句口头禅,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
仿佛瞬间醍醐灌顶。
十八岁之前,都不是她的错。
她下错的棋,从招惹容聿川开始,是第一步,然后一步接着一步。
所以……沈初禾猛然抬头,眼神浑浊,看着容聿川,忽而变得悲凉。
先因为她,后因为他。
容聿川被震了一瞬。
她刚才,是在……凶他?
他看着她脸上的每一寸神情,每一步变化。
她此刻很是莫名,在看他,又不像是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容聿川极不喜欢这种感觉,眉宇间布满了烦躁。
他要上手拉她。
又看到沈初禾眼睛缓缓轻闭,身子一晃一晃,看着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怎么了?
“沈初禾!”
男人脸上有几分焦灼。
沈初禾看清了,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记忆力,好像也有这么一幕。
一片血泊中,男人缓缓跪下,脸色从焦灼,慢慢变得呆滞。
倒是和今天有两分的相似。
不对……
她在想什么?
她的脑子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段记忆?
沈初禾用劲甩了甩头,越来越恍惚。
记忆是模模糊糊的,一会只有一片血泊,一会是容聿川成熟的冷漠到极致的眉眼,一会又彻底的看不见人脸了。
她像个旁观者,可是明明,她身在其中。
她是那个跳楼的死者啊。
但是,怎么会出现这些记忆……
头好晕,好沉。
一瞬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沈初禾彻底闭上了眼。
“沈初禾!”
“沈初禾!”
……
“沈初禾。”
是谁在叫她?
她好像看着一个男人,身着一身戴孝白衣,跪在一块墓碑前。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记得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但过于呆滞,显得毫无生机。
他就这么跪着,雷雨不动,一日复一日。
可是她看不清楚,他是谁……
他一遍一遍的叫她。
最后,他抓着那块墓碑,眼角泣出了血。
手上也有血。
血迹染红了墓碑上的“禾”字。
他对着墓碑,泣不成声,嘴里念叨着什么,她听不清。
最后,他倒了下去。
从头至尾,她都没看清楚过他的脸。
她一点点的凑近他,她要看清楚,他是谁。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交谈……
“她这也没病啊!怎么就晕了?”
“没病?”
“对啊!不过就是脸上受了点伤,我也都给她处理好了!身上你不让我掀开衣服看,我也拿不准!不过……听说被打了几棍子,疼估计是疼了点,但不至于晕倒吧。”
“什么意思?你是说,沈初禾装晕!”
“我可没说嗷!也不排除别的可能嘛……”
话落,沈初禾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片刻,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
沈初禾才睁开了眼睛。
抚上脸,那里上了药,被包扎好了。
手指轻轻下移,脸上,嘴角,满脸的湿润。
咸的。
是眼泪。
她……哭了?
恍然想起刚才的梦。
刚才,是梦吗?
是梦吧。
她的脑海里,从没有那段记忆。
可为什么,她会那样难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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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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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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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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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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