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羲和倚月>第七章 待晓堂前
  苏府正堂

  苏夫人忐忑不安地坐在屋里六神无主。苏大人纵然屡历宦海,脸上也微微泛了蜡渣儿黄色。

  他俩愁成这样儿,只为今天一早,苏夫人的陪嫁刘嬷嬷吞吞吐吐地从洞房回报:“回老爷夫人的话,大少爷醒倒是醒了。只是精神头儿,怎么看都不太对啊!大少爷瞧着痴痴呆呆的,连我这个自幼将他抱大的嬷嬷都不认识了!昨日的房……大概也没圆成……”

  刘嬷嬷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绫交给苏夫人验看。

  那雪色白绫原本应承接合卺之夜处子落红,如今皱皱巴巴、油腻满满不说,苏夫人略抖一抖,还掉下来不少点心渣儿!

  苏夫人如何还能坐得住?她连忙扶了丫头要去新房瞧瞧到底如何!

  苏尚书却一把将夫人拉住了:“夫人稍安。旭儿成亲,京城瞩目,家中须臾就有宾客来拜,越是此时,咱们越不可张皇失措。当今天子最恨怪力乱神之说。狐狸坟里掏出来聘礼就够古怪了,倘若再将昨天洞房雷劈失火,旭儿突然昏迷的蹊跷传出去,圣上必然更不待见咱家!依我说一动不如一静。你我且安坐这里,等着他们小夫妻来拜公婆才是礼数。”

  说到这里,苏尚书很没底气地小声嘀咕:“有道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夫人!无论出了何事,你我都需沉着应付!切记切记!咱俩共勉!”

  苏夫人极少听丈夫如此说话,吓得眼泪都要涌出。无奈苏夫人温柔婉顺,一生都听丈夫主张,苏尚书既然如此说了,她也只好强打精神端坐正堂,等着儿子媳妇前来敬茶请安。

  如是老婆婆坐到日上三竿,才看见新媳妇姗姗来迟。

  谁也没想到,新进门的少夫人可是个大方人儿!她一不茫然、二不羞涩,也不用丫鬟搀扶、也不用婆子引路,新媳妇信步走进公婆居住的正室,目光平淡扫过夫家诸人。

  在场的丫头婆子齐齐暗挑大指:罢了!有道是扬头的老婆低头的汉,心眼儿特多不好办!少夫人如此挺胸抬头,定然泼辣厉害!

  新娘子昂首阔步大步流星,新郎官却是紧紧拽着“媳妇儿”的衣角才不至于让她落下。

  柳溶月白活了一十八岁,今天才知道敢情“自己”能走这么快!她现在白瞎占个人高腿长的男儿身,无奈在这陌生府邸,她一不认识人、二不认识路,只好踉踉跄跄紧跟“老婆”亦步亦趋。

  柳溶月一边儿走,一边儿愁眉苦脸地回忆昨日喜榻之上,叼着点心的女身苏旭是如何对她耳提面命。

  他先是好言哄劝:“月儿,你是叫柳溶月对吧?事已至此,哭也无用。你我阴阳颠倒,此事大非吉祥,总需你我齐心协力才能拨乱反正。那么从今日起,你我和衷共济,同谋脱困,你说好不好?”

  他后是图穷匕见:“既然你点头说好。那你就得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要你如何你就得如何。来!你现在对天发誓,倘若违背我一字半句吩咐,立刻天打雷劈劈碎了你!”

  他疾言:“凭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凭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什么?你没看见?就凭……对了!凭我二十五你十八!凭你是女流之辈我是苏探花!明天一早儿你就要去拜见父母亲眷,更有我的无数同僚、同年上门贺喜。你要如何应付?什么?实话实说?呵!你倒敢说,谁人敢信?”

  他厉色:“哭什么哭?你委屈我还委屈呢!皇上最恨诡谲之事,你我如此阴阳颠倒,大非新朝祥瑞。只怕你话一出口,咱俩就让圣上当妖精绑起来烧了也说不定!哎?你哆嗦什么?现在才知道害怕吗?”

  他吼她:“不许哭!”见她还是哭个不停,他翻老大白眼,随手从炕上抓出一块雪色白绫胡乱给她擦脸:“柳溶月!我告诉你,我苏旭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堂堂男儿大丈夫!你不许给我哭成这个没出息的熊样儿!你敢哭!你还哭!你不听话是不是?你要是再哭……我就一脖子吊死在房梁上,让你稀里糊涂变回来时成个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柳溶月深深打了个寒颤,她不由自主地将那新娘子的衣角拉得更紧了些。她可不想这辈子都变不回来。柳溶月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她又不傻,如何看不出困在女身之内的苏旭也是慌得方寸已乱?只看苏旭那口蜜腹剑的样子,她便猜到他是怕她鸠占鹊巢贪了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柳溶月淡淡叹气:他不懂,她才不稀罕他那些功名前程。纵然命运多蹇,她还是想做小女子,想做柳溶月。因为只有做了柳溶月,她才能和温柔和蔼的彦玉表哥在一起……

  她始终不信,彦玉表哥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哄她的瞎话!他说过要带她远走高飞,要与她天长地久。

  于是,昨夜柳溶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苏旭:她听他的话不再哭闹了。她定然与他齐心协力将身子换回来。不过她思量再三,趁乱提了个条件:“苏旭,待你我各归本位,我们便和离吧。”

  苏旭一愣:“为何?”

  柳溶月慢慢地用白绫擦擦嘴巴、擤擤鼻子,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因为我是被逼嫁过来的!我压根儿就不想与你做夫妻!”

  苏旭愣怔须臾,旋即点头答允,看样子他也并非多想与她做夫妻。

  柳溶月大松口气:“如此甚好!现在你我同心协力,事成之后咱们一拍两散!”

  既然说开了这些话,对面苏旭还是忧心忡忡的面相,柳溶月不禁好奇:“你又怎么了?”

  眼见天边已有了些微曙色,苏旭简直心急如焚。

  柳溶月其实不知道,只要身子能换回来,苏旭并不想强求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急的是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傻丫头如今占了自己的身子,明日拜见父母、酬酢宾客,怎么才能不出丑露乖被人耻笑?

  思忖良久,苏旭一把将柳溶月拽了过来,对着她的耳朵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叮咛了一番。

  柳溶月听了苏旭的嘱咐,顿时松了口气。她对当男人本来毫无头绪,如今有了苏旭的锦囊妙计,她正好照本宣科。

  经此一事,柳溶月不禁有些佩服:苏旭还算有些急智么。

  有道是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那夜他们胡乱眯了一会儿,便有丫鬟婆子恭请少爷少奶奶早早起身。

  丫鬟诗素、歌玲本来要为大小姐盛装打扮、簪宝戴花,谁知道新娘子急赤白脸地严词拒绝。大小姐如此怪异的举止,让陪房丫头如坠云里雾里。无奈大小姐今日特别厉害,陪嫁丫鬟也就只好由她去了。

  倒是雷劈醒来的大少爷对朱红镶金的新郎袍服甚感新鲜。绾发穿衣完毕,新郎官揽镜自照,居然“唷”了一声。新郎官喜滋滋前看后看,脱口而出:“谁能想到,你……额,我生得居然这等好看!”xǐυmь.℃òm

  伺候更衣的翠书、丹画还没明白大少爷嘀咕了些啥,坐在一边儿的少奶奶先翻了老大白眼:“你怎么跟个傻子一样?!”

  大少爷听了少奶奶的奚落,顿时面红耳赤,垂头不敢言语了。

  翠书、丹画相顾咋舌:这少奶奶长得倒美,如何恁地厉害!不过公子爷怎么这么老实了?他原本也是个口舌便给之人啊。难道这就开始畏妻如虎?十分古怪!

  这还罢了,去拜父母的路上,新郎的行止更加离谱!

  众人就见新郎官死死拽着新媳妇儿的衣裳角儿、迷瞪瞪地瞧着人家的窈窕身子,须臾都舍不得放开。更兼新郎官步履踉跄、满脸迷茫、眼皮红肿、面色苍白,一看就是昨晚操劳过度,今天还在神魂颠倒。

  走过路过的仆人纷纷交头接耳:“大少爷也太没出息了吧?”

  “嗨,你不懂!二十五才成亲!难免跟媳妇儿没完没了!”

  “这才一宿啊,身子可有点儿虚!”

  “架不住少奶奶长得俊!”

  “咱大少爷定亲四回,可抄上一个了……”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柳溶月癔癔症症地走进了“父母”的主宅。也是新媳妇儿太过熟门熟路,也是新郎官实在晕头转向。刚刚进门,大少爷居然一脑门子撞在了母亲屋里的丈高掸瓶上。

  还好翠书、丹画身手敏捷,一个拽住新郎、一个扶住掸瓶,要不然这屋里眼瞅着就要“碎碎平安”。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柳溶月揉着脑门子疼得直咧嘴,她几乎当场掉下泪来:我怎么知道你家瓶子不当不正放在这里!

  少夫人柳眉微蹙,俏脸一沉:“不许哭!”

  大少爷也真听话,登时咬住嘴唇,强忍热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夫人似是觉得大少爷如此行止很是丢人,她嫌弃地剜了他一眼:“还不过来拜见爹娘吗!木头似地戳在那里干嘛?”说着,少夫人径自向前,“噗通”跪在了公婆面前叩头敬茶,她大大方方地说:“给爹娘请安。”

  倒是她身边的大少爷委委屈屈地让丫鬟婆子扶着缓缓给父母下拜。他敛衽施礼、神情娇羞,行为举止颇有些袅袅娜娜。

  苏夫人登时瞠目结舌!

  苏尚书到底见过大世面,他呆愣须臾、勉强笑道:“好,好,快起来!”

  少奶奶拍拍裙子昂然而起,看看屋里没有外人,她熟门熟路地一屁股坐在了苏夫人身边儿,随口吩咐:“刘嬷嬷,就扶大少爷坐在那边好了。”

  那边儿还掺着大少爷缓缓起身的刘嬷嬷顿时对少夫人肃然起敬,她心说:这小娘们儿也忒聪明伶俐了!我今早不过同了几个嬷嬷去喜房跟她打了个照面儿,她就记住我姓字名谁了!莫非……少奶奶真是个狐狸洞里的妖精?

  端坐主位的苏夫人很有几分茫然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儿媳妇:新婚次日,她居然只绾了松鬓扁髻,奢华首饰一概不用,随意插了素银簪子固住头发而已。新媳妇儿穿了云肩大袖、翠马面裙、洒金高鞋,腰间荷包玉佩等富丽闲妆一概没有,这人倒是干净利索!

  苏夫人再看儿媳妇脸上:她雪白脸面未施香粉、润泽朱唇不点胭脂、眉不描而黑、腮不画自茜,美则美矣,可如此简单打扮实在不像个新婚媳妇儿!

  更兼这儿媳妇目光炯炯、泰然自若,就怎么看怎么威风八面、不是善茬儿!

  苏夫人心下念佛:这难道这就是阴阳先生打了包票,命硬有福能压得住旭郎八字的姑娘?我怎么看她就邪门儿得狠!

  苏夫人回头再看自己儿子,新郎官眼观鼻鼻直口口问心,规规矩矩坐在那儿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他头也不敢抬、大气儿不敢喘。仔细看时,苏夫人就见儿子双手紧紧捏着大红喜服的下摆,攥得指节都发白了……

  苏夫人心头不禁骇然:这是娶了个降龙罗汉不成?怎将我好端端的旭儿吓成这样?

  冷眼旁观的周姨娘简直掩口要笑:不娶我家寒香,非要这个夜叉。这不是活该现在我眼里么?

  憋了一肚子委屈的周寒香斜睨着容颜秀丽的新娘子,满脸妒恨瞧不上,她心头发狠儿:淫妇!瞧你那猖狂样子!我看你得意到几时!

  如是,苏夫人同一家子瞧着新媳妇,新媳妇看着苏夫人同一家子,大伙儿一齐面面相觑。

  也不知怎地,苏夫人居然觉得这个儿媳妇神色表情莫名有点儿眼熟!

  苏夫人也是头回当婆婆,猛不丁碰上这么个气宇轩昂的儿媳妇,心头十分惶惑!

  她寻思一下儿,有些要紧的话儿,纵难出口,当婆婆的还是得问上一问。

  苏夫人拿出白绫,轻声细语:“少奶奶,你们昨夜……难道不曾圆房么?”

  新郎官闻听此言赧然垂头。

  少奶奶理直气壮:“不曾!”

  苏夫人几乎噎住,她偷偷瞟了丈夫一眼。

  苏尚书垂头低咳,满脸尴尬。

  周姨娘掩口而笑,寒香姑娘嘴角都撇到天上去了,耳朵却陡然支棱了起来。

  少奶奶瞥了周氏姑侄一眼,微微蹙眉,不过不甚在意。

  苏夫人硬着头皮继续问:“为何……不曾啊……”

  新娘子信手一指新郎官:“他天亮才醒,精神恍惚,所以不曾合卺。”

  苏夫人扭头看向儿子:“旭儿,你如何精神恍惚了?”

  困在苏旭身子里的柳溶月安静坐着,浑不知“母亲”在呼唤自己。

  少夫人皱眉轻咳,瞪了新郎一眼,似是要他说话。

  柳溶月挨了“自己”的冷眼一剜,才明白过来苏夫人这是在叫自己,她连忙强打精神,背诵昨晚苏旭与她套好的招数:“儿有一言,请父母摒退旁人才好出口。”

  苏尚书和夫人互视一眼,两人心头陡然生出不祥之感!

  他们连忙挥手屏退左右。

  丫鬟婆子纷纷退出,周姨娘磨磨蹭蹭本待不走,无奈苏尚书一眼瞪去,她才不情不愿地跟了出去。周寒香年轻伶俐,纵然鱼贯退出,可她并未走远,悄悄依着窗棱侧耳偷听。

  看看屋内再无外人,柳溶月垂头嗫嚅:“孩儿……孩儿昨夜陡然昏厥,今晨方醒,醒来之后……”

  苏夫人满脸惊惶:“儿啊,醒来之后便如何了?”

  苏尚书强自镇定:“是啊,旭儿,你如今怎样了?说与爹娘没有关系的。”

  给挤到这里,柳溶月抬头求援似地看了新娘一眼,就见新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中颇多怂恿之色。

  柳溶月鼓足勇气:“回父母的话!儿醒来之后!前尘过往,悉数忘却。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儿……想来是得了离魂症了!”

  苏夫人还在迷茫,苏尚书已经大惊失色:“离魂症?!旭儿,你都忘了什么?”

  柳溶月牙一咬、心一横:“儿现在就如初生赤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了儿子这话,苏夫人吓得嘴都合不上了。

  就在这时,家丁匆匆来报:“回老爷的话,秦王府遣人恭贺少爷成亲大喜,礼部王侍郎、新科榜眼翰林院齐大人也在客厅候着,说要面见大少爷道贺呢。”

  苏尚书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变。

  柳溶月不由自主地看了端坐在那厢的新娘一眼,心里十分敬佩:这都让他算到了!

  然后,柳溶月就见苏旭也正冷冷瞧着自己,苏旭脸色不善、眉目挂霜。看着那眼神儿,昨夜苏旭的严辞叮嘱仿佛又在柳溶月耳边幽幽响起:“不许丢人!”

  想到这里,柳溶月双肩垮下:今日是她做男子的第一天,虽然不必再戴簪环首饰,可头顶负重却无异扛着王屋太行。眼圈儿一红,她又想哭了,小厮说刚才那仨大人都叫什么来着?

  哎呀!好苦!

  苏府客厅

  柳溶月脸色苍白地蹀躞于二门以内,即将拜客的她吓得连搓双手,有足难行。

  隐身在太湖石后的苏旭则频频朝她努嘴儿使眼色,催她赶紧去前院应酬。

  柳溶月颤巍巍试着向前迈了两回腿,中途又把脚丫子撤了回来。

  那道二门于柳大小姐便仿佛雷池结界,只要越过一步就会灰飞烟灭般恐怖骇人。

  如是僵持良久,苏旭终于耐心告罄,他抬腿将她一脚踹出二门算数!再等一会儿,天就黑了!

  就这样,当新婚燕尔的苏探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诸公面前的时候,他是那样浑浑噩噩外加迷迷瞪瞪。

  来贺的宾客面上不说,心头唏嘘:你说这男人啊,成了亲果然就不一样了。

  他就是累……他也说不出口啊……

  多年之后想起此情此景,柳溶月还是心有余悸:她居然就这样被苏旭踹入险恶仕途。

  果然宦海浮沉终难定,难躲难防脚跟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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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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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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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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