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心里着急,可想到那人的交代,面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耐心地上香,拜佛,抽签。
直到寺里的大师为她解签时,皱了皱眉,目光甚是担忧地看着她说:“夫人,你所问之事与健康有关。
可贫僧观此签,有被阴邪之物所扰之象。夫人何不移步经堂,听慧明大师讲经辟邪。”
温氏一愣,面对大师别有深意的目光,立刻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同意。
都知道慧明大师讲经的时候不许闲杂人等打扰,冯牧之的人也只能在经堂外等着。
温氏进入经堂后,自然没有见到慧明大师,里面空无一人。
突然一位身穿红色烟纱长裙的年轻女子从佛像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柳如芳第一次见到温氏。
自己家破人亡二十载,可眼前的娘亲却过得养尊处优,岁月在她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一看便知是位生活顺遂,过得幸福美满的贵妇人。
是不是不该告诉她真相?
不,一定要告诉她。
在柳寻芳看来,冯牧之和他的家人都不配过得如此心安理得,包括她的亲娘。
何况人哪怕死也该死个明明白白,温氏就得知道真相。
温氏一见到眼前这位女子,心中便无端生出一股沉重压抑的感觉。
血脉相连。
哪怕胭脂水粉已经遮掩了她本有的面容,可此情此景下,温氏还是猜到了。
那双眼睛,那坚韧通透的眼神,像极了她亡故的前夫。
“你……”温氏抬手颤抖着指着柳寻芳。
时间紧迫,柳寻芳没有卖关子,神色平静又哀伤地告诉她:“冯夫人,我是你已故前夫的女儿。冯牧之杀了我全家,如今还要杀我。”
说罢便将奶娘交给她的一封血书和信物递给温氏。
温氏听罢只感觉脑子轰隆一声,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难道那个年轻人说的是真的。
她捂着胸口急促地喘了喘气,使劲儿摇了摇头,嘴角牵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沙哑颤抖:“姑娘,我能先看看你的胸口吗?”
柳寻芳残忍地笑了:“胎记已经被我生生挖掉。你可知兰陵城二十岁有胎记的无辜女子都已经被冯牧之灭口了?”
温氏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
“夫人你可别晕。我从小被卖去做奴婢,挨打挨饿,受主母蹉跎。十五岁又被卖去青楼,已经当了五年的妓子。我得知自己身世时可没晕。”
这话让温氏不由得强撑着一口气接过血书和信物。
看得她毛骨悚然,泪如雨下。
“不……不,怎么会这样!”
温氏哽咽着,正欲大喊,柳寻芳立刻做出嘘声的动作制止她。
“夫人,你现在闹出动静,我立刻就会被冯牧之的人杀掉。”
温氏立刻闭嘴了。
只怔怔看着柳寻芳眼泪直流,心脏犹如被生生撕裂,五脏六腑都悲痛到移位。
她不禁颤颤巍巍地抬手抚摸柳寻芳的脸。
你还好吗?
这话问不出口。
柳寻芳这身洗不掉的风尘女子气质昭示着她所受的苦难。
柳寻芳红着眼眶,却没有流出眼泪,兴许早流干了。
她抓住温氏的手,目光和声音都充满悲凉:“我死不要紧,可我见不得仇人好。我要报仇,你得帮我。”
这番狠话吓得温氏立刻缩回了手,闪烁的的目光不敢看柳寻芳。
她一直知道自己夫君所做的事不干净,可没想到自己会以身侍仇快二十年。
冯牧之其实对她很好,对他们的儿女也很好。
她如果不知道真相,他们或许能恩爱一辈子。
可如今,万箭穿心。
“你是他的枕边人,你最有办法拿到他的把柄,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那位助我与你相见之人会帮我们。”
柳寻芳声音平静地同她解释,目光含着无尽的悲戚审视温氏。
温氏一时间不知所措,双手捂住脸闷声痛哭。
“你过去的一切再美好,都是虚假的。”
“……”
柳寻芳并没有声嘶力竭地逼迫她,只是看似平静地同她讲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
本以为自己会这般了此残生,没想到竟然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身世。
命运弄人啊。
温氏到后来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也说不出话。
等她收拾好情绪出来时,只感到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觉得她会报仇吗?”顾瑾修从暗处走了出来。
柳寻芳望着温氏离去的方向,脸上神色似乎对此毫无期待,生无可恋地开口:“不一定,但我会让她和冯牧之都永不得安宁。”
她眼中竟有种尘埃落定,了无牵挂的死寂之色。
顾瑾修有些期待她要怎么做:“我会派人保护你。”
柳寻芳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用费心,我不喜欢被人跟着。公子能多保我出来行动就好。”
“这个简单。”顾瑾修笑得财大气粗。ωωω.χΙυΜЬ.Cǒm
温氏回去后,强装作一切如常。
可她就着生病,仔细回忆了这些年冯牧之的所有反常。
原来一切早都有迹可循。
她强忍着想当面对峙的冲动,对冯牧之和他的亲信旁敲侧击反复试探。
她虽一向不爱主动过问冯牧之的事,但她对自己这个枕边人是了解的。
温氏很快就不得不面对现实。冯牧之真的杀了她前夫全家,害得她亲生女儿命途坎坷,如今流落青楼。
她只要全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继续做生活幸福美满人人艳羡的太守夫人。
可柳寻芳的话犹如银针不停扎着她的脑子:一切再美好,都是虚假的。
令她不得不清醒。
血仇真实的存在。
只是如今让她出卖冯牧之,她心中为难。他们的确恩爱多年,已经有了一对无辜儿女。
温氏心中纠结,迟迟下不定决心。
所以这几天她都毫无消息传出。
顾瑾修和谢怀琛倒是不着急,这事得靠柳寻芳想办法。
谢怀琛这几天依旧在忙赈灾这件头等大事。
也正是让自己如此忙碌,他才能不再想着沈鸢。可一旦闲下来,他就有些期待见到她开心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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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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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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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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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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