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舟曾经很不理解方若始。

  他明明能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每次看着她的眼神里都透着无尽的自责与内疚。

  甚至在唤她的名字时,都透着一股无奈与怜惜,那种略带迟疑的语调,让舒兰舟好多次都误以为他会出手帮她。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哪怕是在她最走投无路的那段时间,方若始都没有伸手帮过她一分一毫。

  以至于在舒兰舟入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方若始所谓的自责内疚、无奈怜惜,其实都是演戏,他在演戏给她看。

  不过是希望她不要恨他,他出生底层哪怕是她这样的敌人,他也不愿意树!

  可再活一世,舒兰舟才意识到,她错了、错的离谱,方若始的内疚与自责或许是良心未泯。

  可他的无奈与怜惜却并不是对自己,他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怜惜的是那个在暗夜里被虐待的遍体鳞伤的自己。

  他没有出手帮她,也源自于他的贪婪与懦弱。

  就像,他也没办法把自己抽离纪家一样,哪怕遍体鳞伤,他也能冷漠地忍受着。

  只因为他舍不得纪家的一切,舍不得纪初云带给他的地位和金钱!

  舒兰舟意识到是谁的电话时,本能的就想挂断。

  可电话里哀求的声音还是让她稍稍迟疑——不是心软,只是好奇,方若始这次又会怎么选?

  比起前世,这一世他的地位更低,力量更弱,纪初云对他的欺负恐怕也会更加变本加厉。

  纪初云享受的是征服的过程,只有对方反抗的越激烈,越不肯配合,她抽鞭子的心情才会越激动,她才会更喜欢对方。

  反之,她会兴趣索然,调节情趣的鞭子就会变成真正施暴的武器!

  舒兰舟实在好奇,方若始会有勇气扔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有骨气的靠自己的本事活一次吗?

  但凡他能有这个勇气,纪初云都会高看他一眼!

  “求你了,别挂电话,我就说两句。”方若始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模糊的沙哑,像是哭过!

  “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打给你。”方若始没作停顿:“我知道你恨我当初在林牧瑶的事上没帮你说话,后来也没站在你这边。”

  “可我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人微言轻,没人会听我的,不管是林家还是韩教授我都得罪不起。”

  “如果不听他们的,我可能连学校都待不下去……”说到这里,方若始轻声抽泣起来。

  可能是隔着电话,他哭的没有顾忌,也许是觉得看不到,就没那么丢脸了吧。

  舒兰舟有些不耐烦:“这些事都过去好几年,没必要再提,你要有事就说,没事,我挂电话了!”

  “别别别。”方若始急了:“有事,我有事,舟舟,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以前我不是个东西,对你不好还骂你。”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大错特错,不该相信林牧瑶,不该为了附和他们就伤害你,对不起。”

  舒兰舟听笑了:“你是附和,还是打心眼里也瞧不上我,同样出身的你,不过是在我身上找优越感罢了!”

  “怎么,现在突然发现优越感没了,所以良心发现,专门给我打个电话道歉?”

  “我……”方若始一时语塞,那种被舒兰舟一眼看透的窘迫感又来了,哪怕是隔着电话,他也能感觉到舒兰舟淡然轻视的目光。

  这感觉很不好,让他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的浑身都不舒服,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强到他差点没有勇气把嘴里的话说出口。

  方若始深呼吸了一口,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厚着脸皮开口,只要能改变他现在的处境,被舒兰舟看不起就看不起吧!

  谁叫她有本事,入了慕家的眼,还好命的嫁给慕思得,现在谁不羡慕她:

  “我是真心想跟你道个歉,舟舟看在我曾经也用心照顾过你的份上,你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我发誓就这一次。”

  如果誓言能有法律效应的话,这事上很多人都得去坐牢。

  舒兰舟轻笑出声:“你想我怎么帮你?”

  因为看不到舒兰舟的表情,听到她的笑声,方若始只当舒兰舟原谅了他。

  毕竟舒兰舟这个人向来心软,更何况她现在还活的这么滋润,有慕家替她撑腰,帮他一把,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事。

  方若始语气轻松了不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去何教授的研究组,你能不能帮我跟何教授说说?”

  呵……

  这脸皮厚的也是没谁了。

  他是不是忘了他当初是怎么进的研究院。

  没有纪云初给研究院捐的那笔钱,没有韩伟成那个研究组肯接纳他,以他现在的学历,有什么资格留在研究院?

  还想进何鑫的研究组,简直是异想天开。

  别说何鑫团队的研究已经进行到一半,还取得成功,有了不小的成就,就是没有研究成果,也是不可能会要方若始。

  人品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听着他哭哭啼啼的求她帮他说说好话,要进他们的研究组时,舒兰舟的心情还挺微妙。

  没有多少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对人性的失望透顶。

  “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觉得我会帮你说话,让你进何教授的研究组?”舒兰舟冷淡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厌恶:

  “我早就说过,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方若始,从你选择不相信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站到了对立面。”

  “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恐怕永远也不会对我说对不起,既然不是诚心的道歉,那我也谈不上原谅,更不可能会帮你。”

  “方若始,好好想想郭家梁跟杜一凡的下场,你……好自为之吧!”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舒兰舟觉得自己还是心软了!

  但她不后悔。

  如果她提醒的这一句,能让方若始听进去,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跟韩伟成同流合污,韩伟成就少了个做恶的帮手。

  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方若始的电话并没有太影响舒兰舟的心情,与姐妹们吃吃喝喝后,下午舒兰舟跟慕思得一起回了慕家。

  比起舒兰舟的惬意,方若始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被舒兰舟拒绝后,他气得砸了手机,嗓子里发出绝望的低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帮我,你不也跟我一样,靠着抱这些有钱人的大腿上位,你又比我高尚多少?”

  “你不过是运气好,遇上了慕家,恰好何鑫的研究又成功,要是反过来,现在就该是你来求我!”

  “舒兰舟、舒兰舟,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慕家会一直护着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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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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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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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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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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