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往前凑,万一就被不分青红皂白的当做同伙儿一刀砍了呢?
在场多的是上有下有小的人,人人拖家带口,善心是不可能发的。
“主儿没事吧?王爷也是,怎么能纵着这些人胡来!”
春堂与这些人同样素不相识,但是基础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她义愤填膺的压低了声音开口诉不平,手上则是担忧的扶住了惜君的肩膀。
惜君微微摇了摇头,替萧臣毅辩解:“王爷他已经尽力了,我们先回府。”Χiυmъ.cοΜ
斩首的人,惜君方才已经一目十行的都看过了,其中四五十岁的居多,年轻的不到五个。
结合百姓们的幸存语录,萧臣毅应该是真的有在帮忙平反,他至少保下了不少年轻的有生力量。
走回马车旁的时候,哑叔正坐在上头发呆,他看着行刑的方向久久没有挪眼。
即使他不会说话,但神情之中透露出来的悲天悯人依然清晰可见。
“哑叔,晚些时候辛苦您将这些人的尸身收敛下葬吧,钱财好说,都给衙役就好。那些见钱眼开的东西会同意的。”
惜君拎着裙摆上了马车,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疲惫。
没记错的话,哑叔之前是受伤才来王府做事的,即使嗓子坏了,身手却应该还是数一数二的。
惜君接触的男人屈指可数,再没有比哑叔更合适的人选了。
而且尸身方面,当初被圣上亲自下令午门斩首的何国公,尸体都能被何淑宴给取回来,更别提这些本就冤枉的人。
“啊啊。”
哑叔的喉咙里发出了低哑的回应,随即手里一扬鞭,马蹄迈开朝着王府的方向驶去。
回了王府,春堂临下车前给了哑叔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里头装的银钱足够那些衙役松口了。
回碧水台的一路,惜君都很沉默,她感觉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以为除掉了叛贼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丝毫没有想过其他人的命运会如何……
春堂是从头到尾知晓惜君与左元香合作的细节,嘴张了张,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御史台一向直谏忠君,历朝历代都是朝廷里默认最清正的存在,左元香一个后妃的手不可能伸那么远。
所以真正落实办事的多半是她爹御史大夫。
进入院子的时候,银杏正套着围裙,挽起袖子在杀鹅,有了之前的经验,她现在去膳房取食材都是不论死活直接带回来再说。
那大白鹅扑腾着翅膀,无助的乱叫着,惹得惜君不由自主地侧目。
“主儿回来了,您站远些,省的身上沾了血腥气。”
银杏说着,利落的手起刀落,她并没有直接斩下鹅的脑袋,而是开了一个小口,旁边放着一个小碗用来接血。
一只鹅的体型才多大,外头单买鹅血贵着呢,这食材不单单味道鲜美,还有补气养血、解毒、散血软坚等药用、营养价值。
银杏是懂行又会过日子的,只可惜这鹅杀的有些不是时候,惜君看见那鹅的翅膀逐渐不扑腾了,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死亡。
这视死如归的模样一如之前早市那些跪着等待斩首的百姓们,她没由来的产生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银杏被惜君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靠近,但想起手上沾着血腥又顿住了脚步。
她面色有些忐忑,自己不会因此被主儿讨厌了吧……
“不关你的事,主儿的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忙你的。这两天清淡些,多准备点素食。”
春堂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惜君苍白的脸色,侧眸给了银杏一个安慰的眼神。
进了房间,没了那略带血腥的一幕,惜君胃里的恶心感才略微得到了缓解。
春堂给惜君倒了一杯茶漱漱口,手则是轻轻的抚摸着惜君的背部顺气。
哪里就是被一只鹅给吓到了,分明就是联想起了早市的那一幕,心里有负担引发的生理不适。
斟酌好了措辞,春堂缓缓开口:“主儿与斩首的百姓有相识的吧?这事儿不能怪在您身上,那大娘说过的话确实不中听……”
不中听都是委婉的说法,她骂了当官的不说,最后还直接表示有谋反之心,单单是这只言片语就足够砍头八百遍了。
“她为人和善,肯定是被冤枉惨了,心中有气才会这样说。”
惜君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相信旧相识会有反叛心,只当那是说说气话。
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春堂这个局外人看的很清楚,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说的指不定就是真心话呢?主儿,您觉得这世道真的好吗?”
春堂说完就没有再言语,反而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留给惜君独立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越心细敏感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除了惜君自己想通,旁的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惜君安静的坐着,心头沉重,思绪也随之飘远。
这世道好吗?在她看来,答案大约是否定的。
好就不会有惜君一家的灭门惨案,更不会今天白白送了性命的百姓们。
还有那个曾经替惜君写状书的书生,那时候他还满心志气的想要求取功名,声称自己若是一朝入朝为官,势必不会让惜君家的惨剧重现。
这才过去多久的光景,被以叛军的身份直接问斩,大约是碍于文人的气结,他那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可眼神分明是轻蔑嘲弄的。
这个王朝有没有值得夸赞的地方,自然是有的,边疆守卫着大量将士,绝大多数时候百姓的生活还算得上安居乐业……
或许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只是大家所站的立场不同。
顺风顺水的人自然是觉得世道好,妻子离散、家破人亡的则是认为世态炎凉。
惜君抿了抿唇,嘈杂浮躁的内心逐渐随着清明的思路而沉静下来,她顿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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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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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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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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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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