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路上遇到人儿无论男女老少,她都哈哈笑着说道:“牛壮好水性啊!咋会淹死?!牛壮还活着,咋会没啦?!瞎半仙儿把活人儿算死啦!真是盲人说瞎话哇!”
路上的行人随即附和道:“是哇……真是盲人说瞎话。”
路上的行人等到荷花儿走远了,望着荷花儿的背影都苦笑着嘘嘘道:“瞎半仙儿算得可真准呀!”
躲在路两边、躲在大树背后、躲在墙圪旯里的大小娘们儿,像偷看一个疯傻人儿一样,向旁若无人笑声爽朗的荷花儿,投来幸灾乐祸与迷惑不解混交在一起的复杂目光,互相悄悄议论道:“荷花儿连瞎半仙儿都不信啦……她只信她自己……她是自己在骗自己哇!”
为坚守着一线希望而倔强活着的荷花儿,不会因为“瞎半仙儿”的算卦而对自己的丈夫牛壮的生还产生任何怀疑。她仍然坚信牛壮依然还活在黄河里,而且她越来越坚信牛壮总有一天会活着回到她的身边。要说她是依据什么这么自信,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她是凭直觉或凭夫妻相濡以沫的心理感应。连荷花儿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情,别人更难说得清楚。不过,虽然荷花儿说不清楚,但她自有自己永远不变的信念,这个信念始终没有变过,就是牛壮这么好的水性绝对不会淹死。有时她也似乎听到人们说“黄河淹死的都是好水性的人儿”,但她也不以为然。她总认为她生命里离不开牛壮,牛壮的生命里离不开她,她还活着牛壮咋会轻易去死哇?!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才符合道理。wWW.ΧìǔΜЬ.CǒΜ
从此以后,荷花儿再也没有问过卦,无论眼睛看得见的算卦先生,还是眼睛看不见的算卦先生,她再也不相信算卦先生的糊涂叨叨,明明牛壮还活着,可算卦先生偏偏说牛壮没啦!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可是,荷花儿不信归荷花儿不信,乡亲们还是很信的。这么有神通的“瞎半仙儿”,能把“死人”都算“活”了,把要饭花子都算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谁会不信呢?
还没两天荷花儿算卦的消息,就在古寨里像流行性感冒一样传染开了,得了感冒的人儿坐不住了,总感到喉咙鼻子痒痒的,总想找个地方咳嗽几声打打喷嚏,要不然喉咙里就憋得很。
在村寨汪家油坊的院子里,从挂着厚厚棉布帘子的榨油作坊里,不断从门帘缝隙里冒出白色的蒸汽,传出“咚咚”物体相撞的沉重声音。屋里七八条大汉光着身体一丝不挂,在热气蒸腾中汗流浃背地抡着大油锤在榨油。两根粗大的榆木轱辘中间紧密地填充着一格格儿蒸熟的芝麻,随着打油汉子“嗨”的一声大叫,铁锤重重砸在榨油的桃木楔子上,芝麻就被挤出一股金黄色香喷喷的油来,一股股热乎乎的芝麻香油软绵绵地流进油桶里。院子里站满了提着瓶瓶罐罐,前来买油的大人和小孩儿。
“牛壮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啦!连半点儿希望也没有啦!”
村寨里一位人称“传话筒儿”的半老不嫩的老大婶儿提着个空油瓶,在买油的人群里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讲演着荷花儿向“瞎半仙儿”问卦的场面。
“瞎半仙儿闭着眼睛到阴间走了一趟……忽然对芦根儿娘荷花儿说:牛壮没啦!”她装着很痛苦的样子,拍拍自己干瘪瘪的胸膛,像老榆树皮一样的脸上皱纹一下挤成了疙瘩,“哎哟……我听到都心寒哇!”她装作心寒的样子一下捂着心口儿弯下腰来。
“无论谁听到都寒心呐……”一个年轻妇女抱着婴儿提着油罐儿悲伤地说道,“牛壮多好的人儿呀说没就没啦……咋会不心寒呀?!”说着长长叹息了一口气儿。
“嗨……”“传话筒儿”一下直起腰来,突然提高了声调,“瞎半仙儿说牛壮没啦,荷花儿硬是不相信!还硬着头皮质问算命先生:牛壮还活着你咋说他没啦?”她说着瞪眼评论道:“瞎半仙儿可不是胡说八道的,谁不知道瞎半仙儿说出的话带有仙气儿?!牛壮没啦就没啦呗!荷花儿不信归荷花儿不信,可村民们都信!村民估计荷花儿会痛哭一场,可奇怪的是,荷花儿起身走的时候还哈哈笑了起来,她不是疯傻她是啥?!”
人们提着灌油的工具,好像懒得去参嘴这种闲事儿,榨油坊里的榨油匠们更听不到她的新闻报道。
忽然,一个平时和芦根儿玩得好的男孩儿,掂起小油罐儿,猛地向“传话筒”身上使劲泼去。
“你这小鳖孙儿……牛壮又不是你爷,牛壮没了你恼个啥?!”“传话筒儿”手忙脚乱地在老粗布的衣袄上擦弄着满身的香油,气得嘴都歪了。
在古寨大街上一个卖烧饼的摊子前,村里有名的“百事儿通”与“串门儿精”两个老大婶儿,当着众人添油加醋地说起了段子:
“芦根儿娘荷花儿到现在,还不相信牛壮淹死了。”“百事儿通”张扬地大声说道。
“可不是嘛,要不然荷花儿咋会去算卦?!”“串门儿精”帮腔道。
“算卦先生神着哩!”
“要不然咋会叫瞎半仙儿?!”
“瞎半仙儿遇到芦根儿娘,算是该倒霉!”
“瞎半仙儿手指头这么一掐,那么一算……”“串门儿精”惟妙惟肖学着算卦先生的动作,“就知道牛壮早就淹死了。”
“瞎半仙儿一说牛壮没啦……”“百事儿通”说到这里,故意咧起嘴巴,脸上夸张地露出恐惧的神色,“一下子把芦根儿娘荷花儿吓尿啦……”
“芦根儿娘荷花儿不想掏算卦钱,咬定牛壮还活着,你们猜咋着……”“串门儿精”瞪眼看着卖烧饼和买烧饼的人。
“百事儿通”紧跟着说道:“把瞎半仙儿吓得连滚带爬跑掉啦!算卦钱也不要了。”
这时候卖烧饼的师傅皱了皱眉头,小声儿叹道:“人走背运招闲话,幸灾乐祸很无聊。”不知是怕影响他的生意,还是听得不耐烦了,拍了一个响巴掌开玩笑地说道:“两位大嫂真能喷……呱呱呱呱呱!喷得饿了吧?!送你俩一人一个热烧饼,好占住你们的乌鸦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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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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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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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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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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