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儿每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回头望一望那位努力跟上步伐的黑蛋老娘。黑蛋老娘的小脚儿似乎在与大地进行着无声的抗争,每一步都摇摇晃晃,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那是对家人的深深牵挂和无尽的爱意。她们一边艰难前行,一边不时地抬头向这边张望,期盼着早点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送到儿子和乡亲们的手中。手中的白毛巾成了她们唯一的慰藉,不时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却似乎永远也擦不干那因劳作和炎热而不断涌出的汗珠。
还没走到黑蛋他们跟前,荷花儿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就已经在田野间回荡:“老弟们都饿坏了吧?!早上都没吃饭,现在日头儿都偏午啦,再不吃点东西,可要把身子骨儿累垮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与焦急,仿佛生怕大家饿着似的。
黑蛋听到荷花儿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两位母亲正一步步靠近,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即用搭在光肩膀上的毛巾,那是早已被汗水浸透,变成了土黄色的旧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说道:“俺们只顾着收麦,都忘记饿了,其实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吃的来啦!都快放下手里活儿,吃饱再干!这是大婶儿一手做的鸡蛋葱花油烙馍,外酥里嫩,还有一大盆蒜泥凉粉儿,清凉解暑,保证让你们吃得满足!”荷花儿边说边将篮子里的食物一一取出,那份热情和细心,让人心生感动。
黑蛋的老娘喘着粗气儿,将手中的篮子也递了过去,篮子里同样装满了热腾腾的饭菜,她喘着气说:“好赖是顿饭,吃到肚里是本钱,咱们农民啊,就得靠力气吃饭。”
老汉望着黑蛋老娘那因劳累而微微颤抖的双腿,心中五味杂陈,他呵呵笑道:“您的小脚儿走路真是费劲儿,要是您当闺女时不裹脚,现在该多利索啊!”
黑蛋的老娘也呵呵笑道,脸上洋溢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不裹脚咋中?那时候不裹脚,嫁不出去哇!谁愿意娶个大脚板儿的闺女呢?不过,现在可不同了,大脚板儿的女孩子也能找到好人家啦!”
荷花儿嘿嘿笑着,将两个篮子都妥善地放在地上,然后招呼大家过来吃饭。她又转身对麦地里的老汉说道:“大叔,您也别客气了,一块儿吃吧,大家忙活了一上午,都该补补力气了。”
老汉摇了摇头,用草帽呼扇了几下风,笑道:“不必不必,让你们先吃,我老伴儿和儿子很快就送饭过来了。再说了,要不是你们来帮忙,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弯腰割上一大阵子呢!这份情,我记着呢!”
“大叔您就别客气啦!就一起凑合着吃吧。”黑蛋向不断张望老伴儿和儿子的老汉说道。
“你们年轻人不经饿赶快吃吧!老伴儿和儿子一会儿就带饭来了。”
“那俺就先开餐啦!”黑蛋向老汉说罢扭头看着荷花儿,“嫂子和俺娘吃了吗?”
荷花儿随口说道:“吃了吃了……都吃过啦!”
“娘是吃过饭了,荷花儿忙得一口饭都没沾、一口水都没喝。”
“嫂子就与我们一起吃吧。”
“看大婶儿说得……俺咋会没吃饭没喝水?是您没看到哇。”
黑蛋明白荷花儿的性格,爱说善意的假话。猜想荷花儿肯定没吃饭,就故意笑着开玩笑道:“嫂子的肚子与俺兄弟们的不一样,她轻轻一鼓肚子饭菜就装饱啦!嫂子有这特殊的肚子,三天五天不吃饭也饿不着哇!”
说得大伙都“轰”地笑了起来,荷花儿也被逗得苦笑起来。
黑蛋的老娘骂起了黑蛋:“你这傻儿子就会闹笑话!饿你三天五天看你还逞能不逞能?!”
“不闹笑了,不闹笑了。”黑蛋给老娘扮了个鬼脸儿,又问荷花儿说:“给根儿送饭了吗?”
“不急不急!俺一会儿回去再说……他那儿还有夜个的剩馍。”(作者注:夜个:方言、昨天)
黑蛋听了苦笑了,“嫂子糊涂了吧……夜个的剩馍?这么热的天,放到现在还能吃吗?”黑蛋瞪了一眼荷花儿“你把烙馍卷上凉粉赶快给根儿送去。”
“俺在家里灶火给根儿留着吃的哩。”黑蛋母亲接话说道。
“你们几个老弟快吃呀!俺说俺的话你们吃你们的。”荷花儿向“闷儿雷”他们几个老弟催促道,“快点吃吧!天都这个时候啦……”
“嫂子地里和山哥地里蔢下的麦子都弄到麦场了?”黑蛋又问道。
“呆子的老爹赶着驴车帮忙都弄到场里了,你的那点儿麦子也弄到场里了,可把薛叔累坏了!掇完麦垛请大叔吃饭他扭头就走。”
“这里没嫂子的事儿了,你快回去给根儿送饭吧。”
“俺得等你们吃完饭把篮子碗筷捎回去。”荷花儿看了看放在地上的蔢子,“俺趁你们吃饭的空儿把芟刀磨一磨。”
“也让荷花儿消停消停、歇歇喘口气儿吧!她比你们还累。”黑蛋的母亲瞪了黑蛋一眼,“她大清早到现在一会儿没闲着,你看荷花儿的浑身衣服都湿透了……不知道荷花儿哪来这么大的精神儿……”
荷花儿听了惬意地笑了,“哪来这么大的精神儿?牛壮快回来了呗!今年的麦子都收了他也该回来了……赶紧把麦子打下来磨成新麦面,俺做几个花样馒头,烙几张鸡蛋葱花饼,蒸一笼豆角猪肉粉条大包子……再杀两只大公鸡,专等根儿他爹回来吃……他就爱吃香喷喷的新麦面,俺把这些他爱吃的都做好,说不定啊……他闻到香味儿就回来啦……你们弟兄们都得来俺家一起热闹着吃哇!呵呵呵……俺咋着把老酒忘记啦?!牛壮要是……”
大伙儿听了都愣在了那儿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黑蛋知道荷花儿又犯病了,就巧妙地接着她的话说:“牛壮哥要是回来看到你满身汗水的样子,他肯定不高兴!”
荷花儿眯缝着眼睛不解道:“他为啥不高兴?”
黑蛋嘻嘻笑着说道:“这不明摆着吗?!牛壮哥最怕累着你!嫂子你累成这样儿,牛哥那么爱你,他回来看着他会不心疼、不难受?!他会高兴吗?你赶快回家歇歇吃些东西,就给根儿送饭去吧!就别管啥篮子碗筷这些啰唆事儿啦!”
“呵呵……还是黑蛋老弟了解牛壮哇!你俩不亏是好兄弟!”荷花儿脸上的汗珠都洋溢着喜色,“那俺这就跟大婶儿一起回去。”
“你先回去,到家里一定得吃些东西,俺给根儿留得饭多,要不然累不病也得饿出病来……俺等他们吃完饭再把篮子碗筷捎回去。”
“嗨……”黑蛋苦笑着看着一脸疲倦的母亲,“老娘也糊涂啦……俺们收完麦子把这些东西捎回去不就得了?!又不是啥宝贝玩意儿,您在这儿傻等个啥?”
好不容易把荷花儿和黑蛋的母亲打发回家了。这时老汉的老伴儿和儿子赶着牛车咯咯当当过来了,也给老汉捎来了午饭。
黑蛋说道:“玉米缨、马后炮你们停会儿再吃,先把网包里的麦子扣到大叔的牛车上,再用桑叉垛实在然后再填肚子。”Χiυmъ.cοΜ
“好嘞!”“玉米缨”、“马后炮”吃了个半饱,就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巴,就抬着网包装起了车子。
“这里日头儿晒得难受……”黑蛋向“玉米缨”、“马后炮”说道,“我们掂着吃的到那边大柳树下边等着你俩,你们装完麦车就快点儿过来,那里凉爽,大伙儿在树荫下边吃边凉快,也歇歇喘口气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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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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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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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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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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