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野兔在月光下像鬼魂儿似的蹿来跑去,它们敏捷的身影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几只晕头晕脑的野鸭显然把月夜当成了白天,它们“嘎嘎嘎”地鸣叫着,拍打着翅膀向远处飞去,惊扰了原本宁静的夜空。蝉儿在那边的小树林里犹犹豫豫、傻乎乎地鸣叫起来,它们的叫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响亮。村庄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豪放的驴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听觉敏感的野兔趴卧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弹,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月光下的芦根儿,瘦弱的身影在微风中摇曳。他的脑子还在不断琢磨着傍晚“故事爷”讲的死人的鬼魂儿被淹死了重新托生人的事儿。他琢磨着古寨汪财主家那个官官儿托生前的身份官位,试图从“故事爷”的讲述中找出一些线索。然而,他越琢磨越觉得糊涂,但对人的灵魂能转世托生这事儿,他还是有点信的。他想道:人不能死了就完了!他在学堂听老师讲英雄故事,说是英雄死了是永垂不朽的、虽死犹生,坏人死了遗臭万年。老师这样讲,肯定跟灵魂转世托生有关系。他也常听母亲讲,好人死了转世托生的都是好人、好动物,坏人死了就被锁进了地狱里,永远不能转世托生。母亲还说那些坏人恶人,都是些吃人肉喝人血的野兽转世托生的。www.xiumb.com
现在的芦根儿比以前胆大多了,他对鬼魂儿虽然半信半疑,但并不害怕。他认为老师和母亲说得很对,坏鬼魂儿都被锁在了地狱里,在地狱里腐烂发臭。好鬼魂儿又不害人,有啥害怕的?然而,真正使他害怕的是孤独、寂寞和内心的矛盾和纠结。这些情绪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包裹,让他感到一切变得茫然无趣和绝望。但他依然照常习惯性地拿着捞竿儿呆呆地站在河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一脸悲戚。虽然听“故事爷”说老爹还活着,他心里也高兴了一阵儿,但他事后仔细想想仍然感到没啥准头儿。况且“故事爷”并非神仙,“故事爷”也只是猜想而已,也许是他故意好心地宽慰一下自己而已。实际上,父亲是生死未卜,至今没有音讯。
他心里想道:“爹啊……假若您真的淹死了,您给俺娘儿俩托个梦吧!您被河水冲到了哪里,尸身在哪里,俺和俺娘好把您弄回老坟安葬。”但他又一想,“这可不行!真是这样母亲就难活啦!一直支撑着母亲活下去的是信心和希望,母亲一直坚信父亲仍然活在黄河里,坚信终会有一天父亲一定会生还回来。可怜的母亲就因为心里装着这一丝希望之光,生命之火才不至于熄灭。”
芦根儿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懵懵懂懂了。他清醒地意识到老爹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虽说渺茫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希望。要是没有一点儿希望,母亲为啥仍然对父亲的生还一直信心十足不言放弃?还让自己日夜守望在黄河边儿?芦根儿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纠结,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到底父亲是真的淹死了还是没淹死?守望到啥时候能有结果哇?”他心里自己问自己,但始终给不出准确的答案。他心里的矛盾和纠结达到了极点,终于忍不住对着无言的黄河恸哭起来,哭得好伤心。他想到了这几年来自己和母亲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和困苦: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夏天被毒蚊子叮咬得浑身疙瘩、冬天冻得手脚红肿……还有乡亲们怜悯自己的默默目光和故意绕着圈儿的话语,这些都让他感到更加悲痛欲绝。他甚至想跳到黄河里解脱这一切痛苦和烦恼,但一想到孤苦伶仃的母亲还在等着自己回去照顾她,就马上收回了这种自寻短见的想法。
他用劲儿拍了拍脑门儿,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脸皮,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坚定地自言自语道:“听母亲的话没错!母亲一向办事儿牢靠不说空话,母亲既然相信父亲仍然活在黄河里,一定是她心里有把握。”芦根儿这样想着,心里稍微有了一丝安慰和坚定。
正当他孤独无助地在河岸边愁苦地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到黄河里传来“哗啦……哗啦……扑通……扑通……”的搏击水浪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响亮,让芦根儿感到一阵恐惧和惊喜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恐惧的是以前常听老人们讲,夜深人静的时候黄河里会出现伤人的水怪;惊喜的是,兴许是父亲游了回来弄得水响。芦根儿一想到父亲可能还活着,立刻忘记了恐惧。他像战士冲锋一样,紧握捞竿儿冲到水边。
然而,当他刚冲到水边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浑身颤抖了一下,被惊吓得向后退了几步。借助明亮的月光,他看到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缓流浅滩上,有两条像大肥猪一样罕见的大鲇鱼。这两条鲇鱼张着像脸盆儿一样的大嘴,翻动着长长的身体在戏水拨浪。它们的大嘴足足能吞下一个大人的身体,看起来十分吓人。芦根儿想起放羊娃儿扁豆儿曾经跟他说过的一件事情:有一天扁豆儿放的羊群在黄河边儿浅水处饮水时,突然从深水处钻出一条大鲇鱼,一下就吞吃了一只老母羊。
芦根儿想到这里,不由悲哀地联想到:假若父亲在河里遇到这样吓人的大鲇鱼……他不敢往下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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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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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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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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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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