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长着山羊胡子姓郭的穷秀才,就是当了少妇田香公公的雅号叫作“一支笔”的瘦老头儿。
这个干干瘦瘦、精精神神的老者,与“活菩萨”年纪相差不大,可能比老郎中关继旭小几岁,六十来岁的样子,是本村最善舞文弄墨的人,写得一手好字儿、肚里装着一堆好文章,可运气不太好,年轻时在乡试中考得一个秀才,刚考完秀才张榜刚公布出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大清王朝突然倒台了;到了民国他等于啥也不是了,与村里种田吃饭的瞪眼瞎没什么区别,只是肚里比别人多装了一些廉价的墨水儿,可肚里的墨水儿既不能灌溉田地,也不能当做肥料使庄稼增产,除了嘴里会说一些地道的之乎者也没有别的本事,加上性格耿直宁折不弯,家里的日子越来越穷困起来,连老伴儿都看不起他。他就一个独生儿子,三十多岁了还没混上媳妇,要不是“活菩萨”为他儿子凑对儿,把那个落难少妇田香说给他儿子当媳妇,他儿子兴许一辈得打光棍儿。他在无奈之中想到了一个施展才学、挣点儿小钱的门道,就在每年冬天农闲的季节,到原武县城衙门旁边儿,摆上一张破桌儿,破桌儿上摆上笔墨棉纸,给人写起诉讼状纸来。每日挣的银钱与看守衙门的小吏对半分成。时间一长也就与衙门里外的小官小吏混得面熟。虽然他也没为此而暴富起来,但从此古寨村里的乡亲都高看他一眼。有时他从县城回到村里,古寨那些有脸有面的人物还请他喝上两盅儿,村民们有啥过不去坎儿的冤屈事情,请他帮忙向县衙通通路水儿,他也会尽力而为。
“活菩萨”与“一支笔”是多年的老朋友,秉性一样、说话投机、无话不谈。
“文曲星啊……”老郎中开玩笑地向“一支笔”说道,“咱俩老兄弟今天晚上要演一场戏呀!”
“演戏?”“一支笔”有点儿诧异,“不年不节演啥戏?”m.χIùmЬ.CǒM
“不年不节咋不能演戏?是要办一件善事好事,不得已才演这场好戏。”老郎中脸色突然严肃起来,“非得咱俩配合着演才中!”
“你会不清楚俺这老古董从来没有演过戏。”“一支笔”当真地演戏,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这出戏里你既没唱句儿,也没台词儿。”老郎中神秘地微笑着说道。
“让俺演武打?”“一支笔”尴尬地咧起老嘴笑了,“你不会是吃错了你铺子里的药了吧?”
“活菩萨”走到药铺门口向外面瞄了几眼,回到屋里向“一支笔”故作神秘地说道:“在开戏之前得请你到铺子后院,看一个这出戏中的老板。”
“你这是演啥戏啊……”“一支笔”摇晃着脑袋哭笑不得,不住摸着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子,“你怎么不务正业起来啦?!”
“一支笔”懵懵懂懂地跟着“活菩萨”来到药铺的后院,从后院一间房子里不断传出哎哎呀呀的痛苦呻吟声。那是老郎中专意为金老寨安排的病房,病房里有两个老郎中的小徒弟在照顾瘫在病床上的金老寨。
当“一支笔”莫名其妙地撩开病房的门帘,他一下愣住了。他看到了老郎中说的戏中的老板——一个面目全非的瘫痪病人。
“哟!”“一支笔”惊诧地仔细辨认躺在病床上的人儿,他一时难得认出这人是谁,是本村的人儿还是外村的人儿。因为金老寨的面部肿得像发面馍,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脸上的五官都变了形状,眼睛肿得上眼皮与下眼皮粘在了一起,金老寨的眼睛已经完全无法看到东西。
“这……这是谁呀?”“一支笔”摸着山羊胡子疑惑地小声说道,“这个戏老板咋伤成了这样?”
老郎中也像“一支笔”一样摸着胡子,但只是微笑不说话。
“一支笔”向老郎中问道:“这位老板是哪里人儿?”
老郎中滑稽地着挨近金老寨的耳朵轻声说道:“有个想救你的好人儿来看你,你告诉他你是哪里人儿。”
金老寨熟悉老郎中“活菩萨”的声音,就蠕动着肿得像猪拱嘴儿一样的嘴巴痛苦地说道:“俺是古寨葫芦庄的。”
“古寨的?是古寨的谁……”“一支笔”又仔细辨认一番,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郎中像顽童一样,又挨近金老寨的耳朵说道:“你告诉他你叫啥名儿?”
“俺叫老寨……”几滴浑浊的泪珠,从他那像一条细线一样的眼缝儿中滚落出来。
“老寨?金老寨?”“一支笔”像老母鸡遇到了老野兔一样,一脸意想不到的惊愕,“这……这究竟是咋回事儿哇?”
这时老郎中开口道:“我交代老寨几句话,咱俩再到前院铺子里说话。”
他小声对着金老寨的耳朵说道:“要是甄保长……”
老寨一听到“甄保长”三个字,吓得在病床上颤抖起来。
“你金老寨是兔子胆呀?他甄小弯又不是老虎!就是老虎,你这一百多斤肉,他一下也吃不了你……怕啥怕?俺老关为你做主!”老郎中生气地训斥起金老寨来,“你可要记住:要是甄保长来与你说话,你就反复说这两句话,你就大胆地对他说:‘你等着瞧吧!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是甄保长的跑腿的吓唬俺的话吗?”老寨躺在病床上不解地喃喃说道,“咋又叫俺来吓唬甄保长?”
“听话!”老郎中声音严肃起来,“别有顾虑!就这么说!有俺老关在啥都不要怕。”
“好吧,俺就这么说。”他蠕动了几下肿胀的嘴巴,“他别再揍俺一顿……”
“不会!不会!”老郎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甄保长与你说话我会在跟前的,别怕,别怕!他不敢揍你。”
老郎中快步走出病房,后边跟着一头雾水的“一支笔”穷秀才。
他们到得前院药铺,“一支笔”忍耐不住劈头就问:“仁兄,你在演啥戏啊?老寨为啥伤成这样儿?”
“活菩萨”把金老寨在西瓜地挨打的事儿给他说了一遍,“一支笔”气愤得山羊胡子都炸了毛,骂道:“甄小弯与禽兽何异?!吃柿子光拣软的捏。”
“光气愤有啥用!”老郎中拿起一个鸡毛掸子在药柜上打了几下灰尘,“演戏好在戏中捉奸贼呀!”
“到现在俺算明白啦!”“一支笔”捋了捋山羊胡子,“这出戏你说咋演就咋演!”
老郎中一本正经地小声对“一支笔”说道:“这场戏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对“一支笔”交代一番,“一支笔”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妙!妙!妙哉!”“一支笔”赞赏道,“对恶者宜施诡道,对虎狼必设陷阱,才能降服擒获……子曰: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此乃兴善抑恶、匡扶正义、有道有德有仁有义也。”
老郎中仰天大笑,摔了一把胡须说道:“治毒疮须以虎狼之药施之,方能收到奇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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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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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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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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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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