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云姝的面庞,犹如在把玩这辈子最重要的珍宝。
可他的话,却让云姝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
病逝。
她还活得好好的,季寒舟一句话,就要让她病逝。
这等于剥夺了她作为云姝,作为西南王妃活着的权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姝已经完全清醒了。
正是因为清醒了,才觉得从骨头里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冷。
“我当然知道。”
季寒舟的动作还是很温柔。
可是云姝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忍不住汗毛倒竖,仿佛抚摸着她的不是季寒舟修长的手指,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
“你觉得很惊讶?”
季寒舟低低笑了一声,低头,在云姝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云姝,不是你让我解决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是觉得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在一起吗?”
他的吻,顺着额头一路向下,到了云姝的鼻尖,轻轻停了一下,继续往下,落在了云姝的唇上。
与刚刚温柔的动作不同,这个落在云姝唇上的吻极其霸道不讲道理,如同野兽一般撕咬她的唇瓣,啃噬她的软肉,直到口腔里泛起腥甜,也被季寒舟强势地掠去。
血染红了云姝因为极度惊骇而变得苍白的唇瓣,也染红了季寒舟的唇角。
他抬手,抹去自己唇角的那抹红色,又轻轻的,缓慢地,用指腹摩挲着云姝的唇,直到鲜血将她整个唇瓣都染成了娇艳的红色,才十分满意一般移开了手。
“你看,你觉得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你不再是西南王妃,不就能跟我在一起了吗?”
他说得那么慢,那么温柔,一字一句,落在云姝耳朵里,组成了一张杀人不见血的网,将云姝死死控制住。
“可是季寒舟......”
云姝盯着他的眼睛,“我已经失去了一次身份,我不再是节度使家的大小姐,我好不容易有了云姝这个身份,你现在又要剥夺我作为云姝存在的权力吗?”
季寒舟挑眉,似乎有些为难,但很快有了定论。
“云姝,我们之间阻碍那么多,总有一个人要牺牲一些什么的。”
“从前我心疼你,所以我想着,就让我来做那个成全一切的人,权力财富,权势地位,我都可以不要了,我只要你。”
他把云姝死死困在怀里。
“可是实事实证明,云姝你啊,实在不值得我为你这样。”
“哪怕我掏心掏肺,哪怕我为你放弃一切,换来的还是你要跟着别人离开我。”
“我没有办法了,只好换你来做一些牺牲了。”
云姝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让她不寒而栗的话,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好似这样轻飘飘抹杀掉一个人的做法,只是一件吃饭喝茶一样的小事。
“这不公平,季寒舟,你甚至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季寒舟又笑了。
“你的意见重要吗?”
“既然我把选择权给你,你只会想着离开,我权柄在手你尚且敢如此,我若真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你还会再看我一眼?云姝,你不会。你怕是恨不得我立刻就去死。”
“我不会!”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季寒舟替她整理因为冷汗贴在额角的鬓发:“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m.χIùmЬ.CǒM
“我向你保证,云姝。哪怕你失去了西南王妃的身份,我也会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爱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像你抛弃我那样,我会让你永远在我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待一辈子。”
云姝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季寒舟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说服的可能了。
可是,她可以被困在季寒舟身边,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那孩子呢。”
云姝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静。
她直视着季寒舟的眼睛:“你知道的,为了这个孩子,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可以夺走我的自由,可以让我无名无姓一辈子呆在你身边,但我不能容忍孩子因为大人的恩怨受到牵连。”
季寒舟沉默半晌,缓缓开口。
“按理说,这个时候你还敢提那个孽种,我应该是会很生气的。”
“但我因为那个孩子生气太多次,已经有些厌倦了。”
他的手放在云姝腰上,两个人姿势非常暧昧缠绵,但所讲的,却是最残忍的话题。
“孩子我也想过了,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保留他作为老西南王幼子的身份。我会替他找最好的奶娘,最好的启蒙老师,给他最荣华的人生,这辈子他只需要平平安安,做个富家子弟就好了。”
“当然,既然他是这样的身份,那么已经“病逝”的你,自然不适合再做他的母亲了。”
季寒舟语气很淡,用最云淡风轻的态度,说出了对云姝而言最残忍的选择——
“往后余生,你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远远看着他长大成人,看着他成亲生子......”
“若是你活得够长,说不定还能送他入土。”
足足有好几息,云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她缓过神来,脑中的剧痛有短暂的平息,云姝才颤抖着声音开口。
“季寒舟,你倒不如杀了我。”
到底要有多残忍,才能要求一个母亲以陌生人的身份,冷眼旁观亲生孩子的一生?
若真是如此,倒不如取了她的命,好过让她一辈子生不如死。
“那我可舍不得。”
季寒舟的手指在云姝腰上一下一下点着。
“还有一个选择,我还没说,你急什么呢。”
云姝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去,刚刚的那点鲜血干涸在唇上,一点点裂开,露出暗红色血痂下的苍白。
“另一个选择你就会让我好过吗?”
“嗯,很聪明,当然不会了。你难道以为在你背叛我这么多次之后,我还会给你和那个孽子一个好的结局?”
季寒舟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另一个选择,你可以和他以母子相称,但你既然不是西南王妃了,他自然也不再是什么王府的小少爷。”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露出一个万分愉悦的笑。
“他将来的身份,就要看你这个做母亲的够不够努力了。”
“若是你不讨我喜欢,那你只能做王府的婢女,我的暖床丫鬟,那个孩子,就是王府里最卑贱的下人。”
“若你能取悦我,像你当初取悦季烨那样,一点一点爬上我身边最高的位置,那个孩子,我自然也会给他一个好的前程。”
季寒舟说完,低头又亲了一下云姝的额头。
“为什么一副天都要塌了的表情?”
“这个流程,你不是应该很熟悉吗?”
“当初在季烨身边的时候,你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王府后宅最高的位置的,如今再来一遍就行了。”
“我知道的,你熟得很。”
“毕竟,我曾经就是你踩着往上爬的台阶之一。”
“难道你都忘了吗,云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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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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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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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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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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