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初夏喊二哥,拾月也很惊讶。

  她没想到自己在山里捡个人,还捡到初夏他们家里去了。

  想到刚才何立轩他们的表现,这会儿才觉得正常。

  她赶紧盛了一碗小米粥,又往里面放了勺红糖,这才端了过去。

  这会儿那男人已经被放在了初夏的床上,只是依然昏迷着。

  绑着他手脚还有眼睛的带子自然早就被去掉了。

  初夏那么爱干净的人,此刻也不嫌弃他脏,蹲在旁边用手捂着嘴呜呜地小声哭着。

  边哭还边用手去扯何立轩的衣角,抽噎着问:“三哥,二哥怎么会在这儿啊?二哥病成这样会不会有事?这要是让大姨知道……”

  “你别吵吵了,还嫌轩哥不够烦吗,一边待着去。”

  边上的江栋实在是被初夏给哭够了,直接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一边,自己占了她的位置。

  初夏委屈地瘪了瘪嘴,却没敢争辩。

  而这时叶朴安已经看到了进来的拾月。

  他上前接过拾月递过来的粥碗,压低声音说:“谢谢你了拾月,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我们记住了!今天要不是你,立学哥可能会有大麻烦。”

  他不敢说会死,但当时在山上看到的情景,别说何立轩了,连他这会儿都不敢回想。

  一想到看到立学哥浑身是血的躺在一堆柴火后面,手脚被捆住,脸苍白如纸的样子,叶朴安现在还觉得不寒而栗。

  而望向拾月的眼神也更多了分感激。

  拾月并没在意叶朴安说的感激。

  听到“立学哥”三个字,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她下意识地朝那个一直蹲在床头,从她进门起就一言不发的男人,然后发现他的脸色此刻看着竟和床上躺着的那人差不了多少。

  白得像个死人。

  她心里一突。

  拾月看向叶朴安,问:“这人是谁啊?我听初夏喊他二哥?”

  都把人背到拾月家了,叶朴安自然不会再瞒着。

  他低声说:“那是立轩的二哥,初夏的二表哥。”

  听到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拾月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这回去省城,路上何立轩跟她说了家里的情况。

  在听说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父亲还和沈伯伯一样是大学校长之后,拾月就忍不住为这一家子捏把汗。

  但是随后他们在省城见到了宋文,而宋文作为何立轩父亲的学生,显然日子过得很不错。

  同时从宋文说话的轻松口吻也能够感受得到,至少当时何立轩的父母还算平安。

  于是拾月就放了心,没再过多去考虑他们家的事。

  但现在——

  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拾月很确定他来乡下的日子不会短了。

  不然不会折腾成这样。

  可如果他是何立轩二哥的话,何立轩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二哥就在这里?

  又怎么可能会不顾他二哥,毫无压力的自己安稳度日?

  似乎是感受到了拾月内心的种种想法,一直蹲在床边发愣的何立轩沉默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全都朝他看过来的几双眼睛,走到了拾月身边对她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想和你谈。”

  “好。”正好拾月也有很多不解想问一问。

  两个人走回灶屋。

  此时大锅菜已经做好了,散发着扑鼻的肉香。

  一进门两个人就被那热乎乎的味道包围了起来。

  可此刻二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

  何立轩一坐下就开诚布公地说:“你今天救的是我二哥何立学,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显然这样的认知让何立轩无比痛苦。琇書蛧

  大概是想到了二哥过的日子,他难受得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他垂下头,用手抓着头发,半天无语。

  拾月将一碗之前就晾着的水推了过去:“你喝口水再说,温热的。你也跑了半天,还把人背下来了,肯定累得够呛。”

  别以为背一个人下山是多容易的事儿。

  这人可比柴难背多了。

  山路狭窄,一个大男人再瘦也得一百多斤,还病着,不能磕不能碰的。

  那仨人不知道怎么把人给弄下来的,肯定也累到不行。

  何立轩没有拒绝,端着水小口喝了起来,同时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一碗水喝完,他也重新恢复了镇定。

  然后抬头恳切地看着拾月:“拾月,我想求你件事儿,让我哥在你家住几天,就几天。让他先住初夏那屋,然后我想办法让宋文哥把他接走。”

  从何立轩的叙述中拾月才知道,原来他二哥何立学是一个在圈子里很有名的数学天才。

  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发表了一篇论文,在圈子里引起了轰动。

  最后被他的导师破格录取,不满十六岁就去了京城上大学。

  师从非常著名的数学家梁荣先生,成为了他的学生。

  二哥曾经是他们家族的荣耀,也是何立轩的榜样。

  他能够在十七岁考上大学,成为他们学校年纪最小的学生,全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想要向二哥靠齐。

  可以说,没有何立学在前面做标杆,可能就没有何立学后来的刻苦勤奋。

  而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忽然往家里写了一封信,信里什么都没有提,只说要与家里断绝关系。

  那信对于整个何家来说,都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

  家里顿时就乱了套。

  何母傅云芳当天就病倒了,何立轩更是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就闹着要去京城问一问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大学做助教的大哥也急匆匆地从学校赶了回来……

  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何家所有人都没有愤怒,或者指责何立学的意思。

  大家只觉得担心。

  每个人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全都是——何立学出事了!

  何立学成名早,上大学时也还没成年。

  这么多年关在象牙塔里一心跟着导师做学问,可以说对于外面的一切都不了解,人情世故更是完全不通。

  这样一个人,和家里脱离什么关系?

  一家人感情那么好,而且全家人都很爱他。

  如果没人撺掇,何立学压根就不可能有这个想法!

  那又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何立学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所有人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就在何立轩和他大哥何立平越想越担心,完全坐不住,准备去京城一探虚实的时候,他们的父亲何斯亦又带来了一个让人更加沉重的消息。

  何立学在往家里寄信的同时,还寄了一份给学校组织处。

  信里同样写了要和家里脱离关系的要求。

  不过那封信的态度更坚决,信的抬头赫然写了“断亲书”三个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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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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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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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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