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人生历程里,任何事都要争第一。
所以他无法容忍,让尽在把握的事情脱离掌控。
例如,已经成为纪夫人的许卿卿先提出离婚。
他只允许自己不要别人,承受不了自己是被甩的那一个。
许卿卿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你现在就可以说分手,我可以接受。”
她的目的是离开。
只要能达成这个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纪明浑身僵住,双手垂在身侧,死死的攥成拳头。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分手,而是一反常态的问:“卿卿,你还爱我吗?你……爱过我吗?”
许卿卿歪了歪脑袋,许久之后,平静道:“这重要吗?”
纪明坚定的点头:“很重要。”
“爱过。”许卿卿淡然一笑,“很爱很爱过。”
爱到可以为了你放弃生命。
爱到……哪怕独自一人躺在ICU里迎接死亡,也不肯离婚。
可这样的爱太沉重。
像是背上了巨大的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看到纪明眼里涌出的激动,用无比平静的语调说出格外残忍的话。
“可是,爱过又能怎么样呢?”
许卿卿伸出手,指了指纪明,又指了指自己,手指在两人之间划过巨大的距离。
“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只有爱又有什么用呢?”
纪明很固执,“怎么会没用?你爱我就够了呀!”
许卿卿嗤笑出声。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笑自己今天又说多了,居然觉得他会懂。
爱,是感情双方的付出。
只有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叫死缠烂打。
她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
纪氏大楼所在的工业区很大,现在是上班时间,那还路上空荡荡的。
纪明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明明四周都是光亮的,他却感觉黑暗伴随着孤寂,将他死死缠住。
他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抬起手,在空间错位的角度下,虚空抚摸她的发丝。
空荡荡的触觉透过指尖传到他手上,令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他才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他站在大楼的门厅处,翻找着手里的电话簿。
许卿卿的号码在屏幕上亮了很久,他最终还是选择打给了牧仲。
牧仲有些奇怪:“纪哥?”
纪明吸了吸鼻子,“在忙吗?”
牧仲直觉有些不对,纪明苦涩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我觉得有些无聊,想跟你说说话。”
“纪哥,发生什么事儿了?”
纪明嘴硬不肯承认,“哪来的什么事,找你聊天都不行了吗?”
牧仲提醒他,“纪哥,赵柒柒跟你分手出国时,你也是这么说的,语气一模一样。”
纪明不说话了,牧仲静静等着。ωωω.χΙυΜЬ.Cǒm
过了很久,纪明才缓缓开口。
一张嘴就暴露了所有情绪,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坐在纪氏大楼一楼的会客沙发上,强撑着情绪,却依旧微微颤抖。
他努力克制,情绪反而疯狂的发酵。
纪明想了很多,脑子里无数的画面和句子交错在一起。
最终只是咬牙,艰难的说出短短的七个字:“她刚刚说……她爱我。”
牧仲没有说话。
纪明的情绪在此刻骤然决堤,心脏像哽住了一般,抽抽的疼。
“许卿卿说爱过我。”
“她说她很爱很爱我,不因为我的任何身份,只是爱我这个人。”
“可她又要跟我离婚,你让我怎么信?!”纪明爆发,“我们是夫妻啊,连爱都不重要了,还有什么重要呢?!”
“她说我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有多苦,还说我根本理解不了她。”纪明缓缓抬起头,让泪水透过眼眶倒回去。
大厅里的人太多了。
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可是,随着许卿卿的离开,他彻底失了所有力气,连站起身都无比艰难。
纪明拼命的控制着,眼泪却像拧开了的水龙头:“当初要不是我,老爷子怎么可能会把她留在纪家?”
“老爷子走南闯北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救过他的人数不胜数,谁留下来了?不就是她许卿卿一个!”
“是我看她可怜,让爷爷资助她;也是我心软,把她留在了身边。”
“不然她以为我纪家是什么,慈善机构吗?!”
纪明一边回忆一边哭出声来:“你说她别的方面那么精明,这件事上怎么就这么蠢呢?”
“她都说了她没那么高尚,做不到两袖清风。她为了纪家的资助,可以忍受被圈子里的人欺负,那她为什么不继续忍下去?”
“我有钱啊!”
“我可以给她很多很多的钱,她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爱我了?”
纪明捂着脸,“她对我的爱,就那么拿不出手吗?”
为什么爱了也不重要?
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离婚?
牧仲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哭声,他从来没见过纪明这么难受的样子。
他们从小就认识。
牧家的企业在京市排不上号,家里人为了靠上纪家这棵大树,从小教育他,让他一定要哄好纪少爷。
他开始很不开心,却在相处中慢慢发现,纪明是一个嘴贱心软的人。
纪明就像是一只刺猬,随时随地张开自己的刺,恨不得把靠近的人都扎死,但被刺包裹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柔软。
他所有的高傲,其实都来自于恐惧。
害怕朋友因为钱利用他,害怕真心错付,害怕牵连纪家。
所以他永远口是心非,故作高傲的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然而他所有的惨败,故事里都有一个叫许卿卿的姑娘。
牧仲深吸一口气,“纪哥,她爱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句话,让纪明安静下来。
牧仲的声音很平静,悠悠的带着他陷入回忆:“你给她机会留在纪家,你卸下防备让她爱上你,可又不肯给予她信任。”
“你不断地试探、猜忌,用最恶劣的念头去想她爱你的原因。”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心安。”
“可是纪哥,这世上又有多少感情,经得起如此猜疑呢?”
“许卿卿是人,她再怎么一往无前,义无反顾,也会累呀。”
“她是你,亲手逼走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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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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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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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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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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