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照得北川县荒林亮如白昼。
林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吊着一个少女随风晃荡。
不堪重负的枯树枝突然断裂,掉落在地的“女尸”突然捂着脖子坐起来,猛咳。
沈清棠茫然四顾。
身后传来近在咫尺的呼喊声。
“清棠,你在哪儿?别吓娘!”
来不及理清思绪的沈清棠闻声回头,没看清来人就被紧紧抱住。
“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傻妹妹,大伯他们让你去死你还真来寻死?!”
“好女儿,你别怕!你大伯要是不容你,咱们就分家另过!”
“……”
在三个人杂乱的安慰声中,沈清棠终于理清了杂乱的记忆。
她穿越了。
魂穿成沈家三房千金。
原主她大伯是京官,因为他犯了错,沈家三族才从京城被流放到北川。
往日养尊处优的沈家人哪里受的了流放之苦?
两千里流放路上死伤三分之一。
不死的也是活受罪。
容貌姣好的沈家姑娘们更是会经常被押送的官差拉到一边糟蹋泄兽欲。
几个月前,一直抹脏脸扮丑的沈清棠也被带出去过一次。
她也是唯一一个被带出去后还能活着回来的沈家姑娘。
现如今到了流放地,沈清棠的破衣烂衫遮不住凸起的孕肚。
被大伯和大伯母当众羞辱之后,想不开自挂枯枝换了她来。
此刻抱着她嚎啕大哭的妇人,是原主的母亲李氏。
站在她们前头挡风的中年男人是原主的父亲沈屿之。
一脸书生模样的俊美青年是原主的二哥沈清柯。
他们一家原是六口。
大姐早早嫁了人,按照朝中惯例,外嫁女属于婆家人,逃过一劫不在流放之列。
本还有个弟弟,太过年幼夭折在流放路上。
“呜呜,小四儿已经没了你要是再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沈清棠拉开李氏,孱弱地望向父亲,“爹,你刚才说会分家另过,可算数?”
“这……”沈屿之见沈清棠安然无恙,不复刚才果断,面露豫色。
沈清棠知道他为什么纠结。
在大乾朝,一般都以家族为单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倒霉祸连三族甚至是九族。
就像这次沈家被流放。
纵使知道大伯有多过分,父亲心里还是不愿意分家。
沈清棠深知错过这次机会,就再难有下次。
她眼睛转了转,双手捂脸挣扎着起身要再自挂东南枝,悲声道:“与其活着任人耻笑,我还不如死得痛快!”
沈家三人连拉带拽拦住沈清棠。
沈屿之跺脚,“分家!一定分家。”
沈清棠想了想,委屈哭诉:“那晚,其实官差想带走堂姐,但是大伯父给官差塞了银子,让官差带走我。”
“什么?”沈屿之暴怒,“给你祖母看病他都说没钱却有钱贿赂官差?!”琇書蛧
“他沈岐之的女儿是女儿我沈屿之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李氏哭诉,“他当官,我们三房没沾光尽受他拖累!明明是他为了自家女儿推清棠去火坑,今日却当众数落咱们清棠不守妇道丢沈家脸!”
“母亲说的对,我也支持分家。”二哥沈清柯表态,“按照大乾流放条例,咱们到北川县以后,就是北川县普通的百姓,需要自己凭双手劳作赚钱,谁也占不到谁的光,分家单过也不为过。”
沈屿之咬牙:“好,现在我就去找大哥说分家的事。我们爷俩一定能养活你们娘仨。”
***
沈家所有人现在住在树林后面的帐篷里。
帐篷数量有限。
中间最大的那顶是大伯一家住的,三房只分了小小的一顶,四个人根本睡不开。
沈屿之让他们先回帐篷,自己去跟大伯谈分家。
沈清棠母子三人不放心,站在帐篷外面等。
李氏一脸担忧:“你说你们大伯父能同意咱们分家吗?”
“能!”
沈清棠兄妹异口同声。
李氏脸上的担忧换成了迷茫:“为什么?”
分家可不是小事。
“在大伯父眼里咱们沈家嫡系旁支全都仰仗他生活,哪怕如今被流放也会认为咱们是他的拖累。况且……”沈清柯垂眸看沈清棠,话音断掉没再续。
沈清棠抬手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况且,我大伯父还没死心,估计想着给堂姐张罗门好亲事,争取搭上能回京城的梯子。
另外我一个未嫁女大着肚子,难免遭人耻笑,怕我连累沈家,尤其怕我连累堂姐名声。”
“我呸!明明是他害的你他还有脸嫌你?”名门闺秀出身李氏气到顾不上教养,“还想让他女儿飞上枝头?做他的春秋大梦!”
很快,帐篷里传来沈岐之的怒吼。
“老三,你是不是疯了?”
“行,分家是吧?你别后悔就行!”
“滚!”
“……”
沈屿之从帐篷里出来时脸色不太好。
沈清棠看见他眼里百般情绪糅杂,有失望有释然还有委屈和愤怒。
分家这事,沈岐之比沈清棠还迫不及待,生怕他们三房反悔一样,都等不及天亮就召集沈家人开会。
若是在京城要分家,得开祠堂请族老,沐浴焚香各种折腾。
流放到北川这一路,族老们几乎都死在路上,连棺材都没有一口,更别提祠堂。
所谓分家无非是,沈岐之召集沈家众人当众宣布把沈清棠一家四口逐出家门,就算分家完毕。
如果在京城,说不得还有人捧高踩低,幸灾乐祸。
如今的沈家众人只是麻木的看着听着一脸事不关己。
一群背井离乡的流犯,分不分家又有什么区别?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
押送官差和北川县衙刚交接完,从此只要沈家不出北川县就是自由的、普通的百姓。
听起来像是解放,实际上却连安身之地都没有。
暂住的帐篷都是衙门暂借给沈家人,明日太阳落山前就会被收走给下一波到来的流犯落脚。
沈家人要想活着就得自己想办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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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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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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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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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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