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澜几人租住的宅院中,传出了几道清晰的掌声。
褚辛缓缓开口,用另一种让祝澜并不习惯的、成熟许多的声音道:
“真不愧是状元郎,果真厉害。陛下选中你来参与这一切,他没有看错人。
不过陛下估计也不会想到,你居然这么快便猜到了真相。”
“不。”祝澜摇了摇头,沉声道:“还有许多地方,我没有想明白,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
祝澜抬眸直视褚辛的双眼。
“比如——你究竟是谁?”
褚辛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
“你心中的疑惑,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为什么,难道这盘棋还没有下完么?”
“胜负已定,但尚未收官。”褚辛望了祝澜一眼。
“但有一点可以现在告诉你,北疆乱不了,你也不必着急去进宫面圣了。”
祝澜沉默片刻,情绪有些压抑,“那下一步,你们还打算让我做什么?”
褚辛摇摇头,“没有了,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陛下的所有期许,接下来便是等。”
“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
祝澜顿了顿,又问:“既然结局已定,为何现在还不能将全部的真相告诉我?”
“因为这个故事还缺少一个最重要的听众,放心吧,马上你就会知道一切了。”褚辛淡淡说道。
“听众?是谁?”祝澜问道,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太子。”
……
皇宫,紫云殿。
今日无风,窗外阳光正好,温度适宜。
紫云殿内却燃着冬日才用的炭火,门窗紧闭。
已经数日不曾上朝的梁帝头发披散,只穿着宽松的白色里衣,步履蹒跚地来到一面墙边。
墙上挂着一幅女子肖像,画中人立于桃花树下,手捧经纶,眉眼含笑。
梁帝伸出手,颤颤巍巍想要将那幅画从墙上取下来,但双手颤抖得厉害,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却尝试数次不能成功。
“陛下,让奴才来吧。”大太监站在梁帝身后想要帮他。
“朕自己来,你退下……”
大太监走后,梁帝又费了半天劲才将那幅画取下来。
他扶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姿态松弛得仿佛赋闲在家的七旬老汉。
梁帝拿起画看了看,又放下。
他用一只手肘撑着地,另一只手从旁边的矮几上够到了铜镜,将铜镜放在那幅画像的旁边。
他看看画中人,又看看镜中的自己,忽而笑得像个孩童。
“瞧瞧,朕都这般老了,可你的模样却从未变过。
马上到了下面相见,你还认不认得朕呐?”
他又板起脸,对画中的女子说道:
“若不认得,朕可是要罚你的。罚你……就罚你吃你最不喜欢的豆沙糕!”
那画上的女子依旧眉眼含笑,没有半分回应。
梁帝眷恋不舍地瞧着她,仿佛怎么也瞧不够似的,感慨道:
“罢了,还是不罚你了。当初朕应了你三件事,如今却只做到两件。
剩下那件是没机会了,咱们便两过相抵,如何?
朕这一生建过功业,也犯过错。兰儿,你说待朕走了,史笔如铁,后世会如何评朕呐……明君?昏君?
明君也好,昏君也罢。当年朕醉心权术,为巩固基业杀了那么多功臣,杀红了眼。幸而那时有你对朕说——
阴谋权术,可图一时之利,却不可谋万世之国。
天下之定,在百姓、在人心,此乃阴谋之力不可为者也。
只可惜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了,朕已经回不了头啦。不过朕总归还是给他们选了一位心存仁爱的储君,也不算有负社稷。
至于后世如何评说,朕也奈何不得,便随他们去罢。”
……
数日之后,燕长文的马车终于来到了云州城外。
他谨慎地观察片刻,眉头微微皱起。
“殿下,怎么了?”慕容潋神情凝重地问,“莫非是盘查极严?”
“不,如往常一般,甚至没有增派守卫。”燕长文说道。
太过正常,便有些不正常了。
慕容潋也有些不安,“会不会有圈套?”
燕长文思量许久,终于还是不敢冒险,对车夫吩咐道:
“不入城了,从城外绕行前往北疆大营。”
……
云州城内,府衙。
“大人,城外发现一辆可疑马车,车内之人应当是祈王无疑。”
丁望远背着手,沉声问:“入城了么?”
“没有,他们徘徊片刻,从城外绕行了。看方向,应该是要去北疆大营。”
见丁望远沉默不语,前来禀报的手下问道:“大人,是否即刻派人拦截?”
“不必。”丁望远说道,“远远跟着,有任何情况再来回报。”
从云州城外绕行到北疆大营,约莫需要一日的时间。
眼下六王爷已经见过镇北王了,后面的事情,只需要自己在旁配合便是。
……
多行了一日路程,燕长文一家的马车终于次日傍晚到达北疆大营之外。
北疆大营人多眼杂,燕长文并未直接下车,而是由慕容潋先进了大营。
她很快回来了,这才带着燕长文与梁妃避开营地正门,从一道小门悄悄进入大营,径直来到镇北王的营帐。
燕长文见到镇北王,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虽长途跋涉而来,燕长文的举止却仍旧不失气度,瞧不出半点逃亡落魄之感。
镇北王也笑着上前扶他起来,也不问他来意,只如家常一般寒暄起来。
慕容潋也多年未曾来过北疆了,与镇北王也有许多话要说。
梁妃身子不适,便先前往镇北王安排的营帐歇下了。
主帐内只剩下三人,燕长文与镇北王对面而坐,寒暄一番后,他终于进入了正题,向前倾了倾身子道:xiumb.com
“小婿此番来到北疆,欲与岳父大人共谋大事……”
话未说完,却听镇北王笑了起来,语气十分自然。
“呵呵呵……殿下才刚到,不必如此心急。咱们一家人多年未见,今晚只谈家事。
其余诸事,不如待殿下先好生歇息一宿,你我明日再详谈如何?”
镇北王说罢,又取出了先前准备好的几坛美酒。
燕长文的笑容微微僵了一瞬,随即笑着亲自替镇北王斟酒。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是小婿失礼了。
好,咱们今夜只谈家事,不醉不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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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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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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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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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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