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澜以为祝青岩在为自己抱不平,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闲人而已,不必挂怀。”
祝青岩却仍旧在向那人的方向看,过了片刻,忽然缓缓勾起一边的唇角,露出一个嘲弄又无语的笑容。
“确实是闲人。”
祝澜听她语气不对,这才顺着视线望去,留心之下才看清了方才洒落石灰那人的脸。
那不是陈子鸣么?
祝澜看看陈子鸣,又看看祝青岩,颇有几分遗憾地瘪瘪嘴。
……算了,他俩之间实在没什么瓜可以吃。
果然,接着就听见祝青岩骂了一句“晦气”。
就在这时,陈子鸣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也向这边看了过来,认出祝澜与祝青岩二人后亦是一愣,随即匆忙移开目光,挪了挪身子,想利用其他考生的身体来遮挡住自己。
而他身边那个朋友也好巧不巧看向了祝澜那边,眸子顿时亮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眼底透出一股热切的崇拜。
此时,一名礼部官员自贡院之中走出,开始宣读分组的名单。
会试入场,五十人为一组,陈子鸣和他的朋友好巧不巧被分到了祝青岩和祝澜同一组。
陈子鸣扭着脖子,极力想站得离二人远一些,却被朋友抓住袖子往前扯。
“走,陈兄,我们去打个招呼!”
陈子鸣被连拉带拽地带到了祝澜两人面前,朋友激动地翻出毛笔用舌尖舔了舔,将笔杆子递给祝澜。
“祝解元,您能……能在小生的袖子上签个名吗?”
祝澜有些好笑,却仍是恭谨地行了一个学子之间的礼,拱手道:“这位兄台,眼看春闱就要入场了,在衣服上写字,莫非兄台是想被当成作弊之人赶出去?”
两人说话间,被迫出现在祝青岩面前的陈子鸣终于没法继续装瞎了,硬着头皮打招呼。
“青岩,好久不见啊。”
祝青岩凉凉地瞧了他一眼,“陈公子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还请自重一些,莫要直呼旁的女儿家名讳。旁人不知道的,还当我与你很熟呢。”
陈子鸣被她一噎,又是当着朋友的面,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当初祝青岩在他面前可是百依百顺,乖得像只兔子一样,可不会这样与自己说话。
更何况,祝青岩是外室之女的事情整个龙场书院都知晓,与自己的身份天差地别。当初两人分开,也是她配不上自己的家世。
这样一想,陈子鸣似乎又为自己找补回来了一点,重新挺直了脊背。
“青岩……祝姑娘,你我到底相识一场,本公子就是作为朋友,好心劝你几句。Χiυmъ.cοΜ
你年纪也不小了,一个女儿家来和男子争这些功名作甚?已经是举人了,足够找个好婆家,莫要眼高于顶,挑挑拣拣,最后错过了大好的年华追悔莫及啊。”
祝青岩抿唇一笑,“陈公子真是博学多才,好一番说教啊。青岩每日钻研课业,尚没有工夫来琢磨这些,陈公子堂堂七尺男儿,竟有空操心姑娘家的婚嫁之事,还钻研出了如此高见——
看来陈公子于学问一道已有大成,今朝高中状元定然不在话下吧?”
陈子鸣脸都涨红了。
江州乡试之时自己虽然上了榜,名次却并不怎么好看。他有自知之明,今年春闱自己若能上榜,那都得靠天意成全,哪敢想什么状元不状元的?
况且,祝澜堂堂江州解元还站在面前,祝青岩却说自己“博学多才”,这不是挖苦是什么?
“我是好心提醒于你,你怎得如此不识好歹,说话夹枪带棒!?”陈子鸣怒道。
祝青岩掩唇做慌张状,“是青岩不懂礼数了,陈公子可是堂堂礼部侍郎大人的嫡子,屈尊提点青岩,是青岩不识好歹了,青岩这就给侍郎公子赔罪!”
说着就作势躬身赔礼。
陈子鸣的五官都被气扭曲了,胸口剧烈起伏着。
自己父亲原本要出任礼部侍郎,却有人向朝廷送了一封举报信,结果硬被旁人顶了位置。
祝青岩这样说,明明就是故意的!
然而贡院门前,岂容得他放肆?
陈子鸣牙都快咬碎了,猛地转身拂袖离去。
拂袖的一瞬间,有东西掉了出来,竟是他的考引。
祝澜扫了一眼地上的考引,微微挑眉,这玩意可不兴丢啊。
“要不给他送去?还能显得你大度。”
祝青岩瞪了她一眼,恶狠狠道:
“送什么送?不送!
我就是小心眼。”
祝澜唇角压着笑,移开目光,“好,那不管了。”
过了一阵,陈子鸣果然灰溜溜跑了回来,从一众路人的脚下扒拉出被踩得脏兮兮的考引,又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通贡院门口的闹剧,倒也缓解了几分祝青岩入场前的紧张情绪。
几道锣声过后,贡院走出来的官员宣布考生们开始按照分组的顺序入场
学子们手持考引,于入口处验明正身,随后依旧是搜身、检点携带之物。
“怪哉,今年怎得流行开始带石灰进贡院了……”负责检点的官吏小声嘟囔,随后将包袱递还给面前的江州考生,“走吧走吧。”
经搜检无误后,考生们依据考引所示,于贡院之内寻找自己的号舍。贡院内设有号舍近万间,皆为单间,长六尺、宽五尺,高八尺,倒是比乡试的贡院号舍略微宽敞那么几分。
祝澜在号军的指引下来到自己的号舍,刚一进去,就听见隔壁号舍传来铺摆笔墨纸砚的声音。
祝澜却不急着将文房四宝取出,反而向号军要了一盆清水,用崭新的抹布将整个号舍清洗了一遍,角落里的枯枝杂草都被清理干净,接着铺好自己特制的羽绒被褥。
蜡烛与炭火就放置在床下,祝澜点上炭火,又焚了一炉赵清献公香丸,玄参淡淡的药香气与清新的乳香结合,在温暖洁净的号舍内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诸考生皆已入场,贡院大门正式关闭。
礼部官员在狭长的甬道之内巡视,经过祝澜的号舍时不由得有些诧异地多看了两眼,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能将号舍布置得如此温馨舒坦,这学生看起来哪像是来参加春闱,这是来度假呀。
随即笑着摇头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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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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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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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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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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