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天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着,他将头扭到一旁,极力压制着自己想要爆笑出声的冲动,肩膀轻轻颤动。
好一个四表叔。
他偷摸看了一下沈工臣的脸,原以为冷得不能看,可谁知他竟然在笑。
薄唇勾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岁岁。
那眼神……难以探测。
而站在柳岁岁身侧的江时,恭敬地朝沈工臣行礼:“江时见过沈大人。”
他嗓音清悦,行为举止挑不出半点错处。
沈工臣看着他,平静出声:“我与你兄长相识多年,听闻你过两日便要进京科考,到了京城若有难处可去锦衣卫官署找南镇抚司陆从。”
他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张名帖,递到江时面前:“这是我的名帖,你先收好!”
江时双手接过,道了谢。
一旁江楚天有些意外地看着沈工臣。
原以为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谁知人沈大人竟心胸如此开阔大方,倒是显得他狭隘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江楚天问江时:“你回书院还是回家?”
“要回书院,找先生有点事。”
“那行,我送你过去。”江楚天转身看向沈工臣,“等我忙完,晚上再来找你。”
沈工臣微微颔首没说话。
江楚天有对柳岁岁笑着道:“自你离开苏城去了京城,母亲好几次提起你,她若是知道你回来,定十分高兴。”
柳岁岁忙道:“那我明日一早去看伯母。”
“好,我转告母亲,让她做你最爱吃的鱼丸。”
“嗯。”
江楚天又看了沈工臣一眼,见他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便朝他摆摆手率先走出了包厢。
江时则看着柳岁岁,柔声道:“我明日一早去客栈接你。”
“不用不用。”柳岁岁说,“你家我去过很多次,客栈离那边挺近的,我自己过去就行。”
江时却坚持:“你等着就行。”
说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工臣,拱手告辞。
沈工臣轻撩了一下眼皮,算是回应。
江时离开后,七星忙将春杳也扯了出去,一时间,整个包厢只剩下柳岁岁和沈工臣两人。
两人相对而站,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下去。
柳岁岁却毫无所觉,只是觉得此刻的沈工臣有些不同。
只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比如说他看她的眼神,平静得有些诡异。
让她无端地想到暴风雨来临前天地之间的宁静……总觉得有些可怕。
于是,小心翼翼开了口:“四爷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沈工臣抬眸看她,淡淡出声:“不开心?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没有吗?”柳岁岁靠近一步仔细打量他,“可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柳岁岁,收起你的自以为是,本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m.χIùmЬ.CǒM
柳岁岁一怔。
觉得他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忍不住就怼了一句:“谁管你了?我就随口问一句……”
沈工臣不想听她说话,转身打开包厢门往外去。
柳岁岁怔了一下,接着抬脚追了上去。
他腿长步子大走得极快,柳岁岁开始跟在他后面走着,见他人越来越远,便拎着裙摆小跑着追上去。
沈工臣听着身后的动静,愈发的心烦意乱。
他出了酒楼,径直上了马车。
柳岁岁也跟着上了马车,她坐在他对面,见他板着脸一言不发,有些委屈也有些不解:“我怎么又惹你了?”
沈工臣将身子靠在软枕上,阖上双眸。
见他不愿理自己,柳岁岁将身子一扭,也不再看他。
两人就这么一路回了客栈。
下了马车,沈工臣先上了楼,柳岁岁不愿看她脸色,直接去了春杳的房间。
春杳房间在一楼,她坐在屋子里,将江时送给她的礼物一样样的打开。
看着铺了满桌的礼物,在沈工臣那儿受的气,瞬间就抚平了。
她将一条粉晶的手串戴在手腕间,看着粉嘟嘟的颜色,喜爱极了。
“还是江时哥哥最懂我,知道我喜欢这娇嫩的颜色。”她将手腕伸到春杳面前,“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春杳见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娘子,你该上去了,四爷万一在等您。”
“他等我作甚?”柳岁岁将手串取下,又拿了一对紫葫芦的耳坠来看,“我才不愿上楼看他脸色。”
说着忍不住抱怨起来:“他总是这样,明明我没惹他,他却总是甩脸子给我看,我又不是他真的小妾,凭什么就要受他这个气?”
见她如此,春杳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
“四爷心情不好总是有原因的。”
“对啊,他心情不好有原因,那什么原因呢?我问他,他根本不理。”柳岁岁突然没了兴致,让春杳将那首饰收起来,然后托腮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有些郁郁寡欢。
“早知道就不跟他出来了,过几日江时哥哥要去京城,他即将参加科考,我若是不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考好?”
春杳却说:“江家小郎君学问一向极好,娘子就莫要操心了。”
“那你说他能高中状元么?”随后又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多余,便摆摆手,“算了,我们相信他就是。”
春杳看她一眼,提醒道:“娘子明日去江府看望江夫人,是不是得提前准备礼品?”
“嗯嗯。”柳岁岁问她,“你这次带了多少银子出来?”
“五百两。”
“那正好现在有时间,咱俩去一趟琼珍阁。”
“是。”
柳岁岁又带着春杳出了门。
七星将此事报给了沈工臣。
沈工臣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仿若没听见七星的话,一言未发。
七星不敢再打扰,轻轻地退了出来。
七星关上门,站在门口想了想,最后还是擅作主张派了一名侍卫远远地跟着柳岁岁主仆俩。
柳岁岁毫无察觉。
她带着春杳一路去了锦绣街,这里是苏城的世家贵人最喜欢来的地儿,卖首饰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
柳岁岁却径直领着春杳去了‘瑶香阁’。
江楚天身为苏府城节度使,掌管一方军事,是苏府城最大的官员。
作为他母亲的江夫人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柳岁岁想,许久不登门,选的礼品当然不能太普通。
正是下午,店里没人。
掌柜的见她进来,立马迎上来:“娘子想要些什么?”
“你店里有雪落梅香吗?”
“娘子一听就是懂香的,这款香料可不多,全苏城恐怕只有我这儿有卖,”掌柜的看着她,“娘子需要多少?”
“我想送你,你觉得多少合适?”
掌柜的立马转身,从内室拿了一精美紫檀木盒子出来。
他当着柳岁岁的面打开,指着里面的四个精致瓷瓶:“一盒四个,用来送人再好不过。”
柳岁岁一眼相中:“好,包起来。”
“好咧。”
掌柜的刚扣上盖子,一道惊诧的女声传来。
“柳岁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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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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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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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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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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