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迟缓运转着,将话语的内容解析分明。
反应过来的刹那,他遏制不住地剧烈呛咳起来,面色陡然黯淡了下去。
开口时,音调凄厉,几如嘶吼。
“……从一开始、一开始就在骗我?!”
“你根本不是师傅的学生!”
“怎么会?”张世笑意微微收敛,神情轻佻的脸上居然多了几分认真。
“我都说了,是老师亲自把我带回,却又忘却抛弃,不过依旧让我受益匪浅,这话句句为真。”
话音落地,还未看清对面反应。
却见眼前人忽然凶猛甩手,眼前一花,锋锐的九爪钩已然抛到了面前。
距离太近了,即使陈皮被伤势牵扯,气力不支,如此出其不意的攻击下,汪世还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狼狈地后跳,颈侧还是被九爪钩狠狠一剐,瞬间皮开肉绽,忍不住捂着脖子,“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陈皮攥住了飞回的钩子,有些不满地咬了下牙。
若是对方反应再晚一刻,要是自己没有背后伤势牵累,这一下绝对连喉管都会给深深扎穿。
“可惜,就差一点。”他冷哼一声。
此时,眉眼狠戾略带嘲讽的他,哪里还再看得出方才颓然模样?
——既然骗了他,那就去死!
狭窄锁链之上,因为两人方才交手的动作,被带动得摇晃了起来。
眼看他摆出了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张世”也不再闲话,当即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只手枪。
陈皮的姿态立刻更为谨慎了起来。
现代火器,在这样距离之下,是真的有一决胜负的资格的。
眼见对方将枪口瞄了过来,他面沉如水,全身肌肉像是一道被缓缓拉开的弓弦,几乎紧绷到了极致。
下一刻,“张世”带着戏谑笑意果断扣下了扳机。
眼瞳紧缩,陈皮身形一晃,条件反射便下腰伏身想要闪过。
然而出乎意料的,开枪的瞬间,张世猛然抬手,竟是将枪口对准了半空。
雷鸣一般的枪声,瞬间回荡在了裂谷半空之中。
刚开始,陈皮还不明所以。琇書蛧
但是下意识跟随声音仰起脑袋看去,不到十秒时间,视野之内,竟是忽然浮现出了大片鬼魅般从高空俯冲而来的黑影。
不知为何,张世却是同样面色一变。
无他,就在开枪的瞬间,火光迸发,他站在陈皮对面,却是清楚看见了对方背后的锁链之上,那两道悄然朝这边接近的人影。
……
张海侠此时略微有些尴尬。
之前,他跟族长分开没多久,就接到了张海客那边的消息,提醒这片区域有汪家人活动。
言辞是张海盐的口吻。
听起来,他们应付得还不错。
张海侠放下心来,转而便决定回来提醒族长一声。
虽然心里十分挂念那边,但是作为跟族长一起走这趟的人,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身上的本职职责——护卫协助。
等到了山脚下,发现路上除族长外其他人留下的踪迹,更是心下一紧,一路便追了过来。
结果,族长看起来倒是暂时无事,却撞上了这场意料之外的背刺事件。
其中一方,居然还是个熟人。
而此时既然被下面那个假冒的张家人看到,情知已经暴露,张起灵也不犹豫,只头也不回朝身后做了个“救人”的手势。
便当先朝着下一级锁链跳了下去。
……
陈皮对此毫不知情,看到那些来势不妙的黑影,反倒当机立断,再次发起了进攻。
然而不知为何,这次,“张世”竟是只稍稍侧身,用肩膀生受了这一爪。
不等得手者惊喜,趁对方后力未继,“张世”一把抓住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九爪钩,手腕用力,往自己身前狠狠一拽。
随后,毫不留情一脚踹出。
陈皮本就伤在脏腑,躲闪不及,被这脚又正面踹在腰腹,这下疼得眼前一黑,差不多是跟块石头样直愣愣便摔下了锁链。
一击得中,“张世”也全无得意,几乎眼也不眨地抓住陈皮腰上绳索,同样紧跟着跳下。
在快落地的时候,更是直接将对方作为人肉脚踏,一脚踩住,空中翻身卸力,稳稳落在了巨大棺材之上。
饶是如此,重力冲击之下,还是发出了“砰”一声重响。
另一边的陈皮,被坠落的失重感唤起求生欲,却也只来得及在最后落地之前,用力将腰后匕首拔出。
随后,在接近地面时,拼命挥刀砍断了吊在身上的绳索。
这是为了防止可能被势能带得绳索摆动、将他抛甩造成更多伤害。
然而做完此两举,却是再也无力,只能任凭自己脱力摔在了地上。
另一边,“张世”却是发现,接连巨响之下,棺材似乎产生了一丝颤抖——来自自身内部的颤抖。
连四周仿佛早已死去、与石台和棺材融为一体的巨大蚰蜒们,终于被声响惊动,缓慢地有了反应。
嘴角一翘,他轻盈从棺材上跳下,趁着棺材和蚰蜒们、以及空中来袭的怪鸟们、还有两个半空中沿着锁链下降的张家人尚未到达,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
等张起灵通过之前遗留的绳索到达石台的时候,却见对方早已经沿着石台之后的道路跑出了百米之远。
这个距离,其实倒也不是完全追不上。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原本紧紧合拢的巨大棺材已经自行开启,即使只是一小半,但是棺材中已经探出了不少青黑幽紫、像是蜘蛛又像是硕大章鱼腕足的诡异血肉肢体。
旁边地上,陈皮面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大股的血液正从腰后小喷泉一样往外激涌,刹那便染红了一片地面。
而这血腥味,似乎更是刺激到了那棺中怪物,让它几乎不遗余力地往外使劲挤着身子。
巨大蚰蜒中的一只,已经被唤醒不少,正挥动起了密密麻麻的触足。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平淡扫视着面前种种,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去追。
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牛铃般形制奇特的铃铛,系在腰间。
随后,抽刀转身,迎面对上了身后从棺中急切涌出的怪物。
而迟几步才跟上的张海侠,还牢牢记得方才的命令。
刚一落地,便疾步冲到了一旁已经失去意识的陈皮身边,简单检查之后,利落带着人跳下石台到一边进行紧急处理。
陈皮还不能死。
即使没有族长命令,也不谈同门的事情,就刚刚亲眼所见,陈皮跟那个伪装张家人的骗子显然颇有纠葛。
于情于理,他都会尽全力救治手下这人。
……
另一边。
张家旧地的地道之中,张海楼盯着一身是血、只顾低头翻着从自己身上抢去的背包的张海客,面色一时颇有些古怪。
“你是说……之前在老板身上留了定位?”
“什么时候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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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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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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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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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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