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徐达白了李景隆一眼,“老汉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掉价?”
李景隆迷惑,“那您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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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达坐起身,看着李景隆,“你,欠老汉我人情!”
“是是是!”李景隆正色道,“徒儿欠您的何止这一次人情!”
徐达跟他李景隆,平日里这老头是刻意的拉开距离。但是有事,有好事绝对不会忘了他李景隆。
不然的话,李景隆身上掌管火器铸造局还有三千营都指挥使的差事,哪来的?
这已不只是人情了,说恩情都不为过!
“人情,得还!”徐达继续正色道。
“是是是!”李景隆笑道,“只要您老不要徒儿的命...”
“跟你说正事呢!”徐达忽然之间板起脸来。
“您说!”李景隆起身,垂首倾听。
“老汉我不要你别的人情!只有一样!”
徐达看着李景隆,无比郑重的说道,“三千营训练好了,将来北征拉上战场去那天......你得在皇爷和太子面前举荐老汉我...为主帅!”
李景隆大为意外,“师傅,如是北征主帅必须是您呀!大明朝除了您老,还有这个资格....”
说着,他忽然明白了。
其实好像无论是老朱还是小朱,应该都不会让徐达,再次作为北征的主帅了。
第一,他身体不好。
第二,正是因为他的赫赫战功!
这倒不是说什么帝王心术,担心徐达军功太大等等。这等于也是变相的,对徐达的一种保护。
他已经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位了。
不用他,是给他徐达,也给朱家爷俩之间,一个相互的保全和余地。
这是一份好心!
但这样的好心,对于徐达这样的百战名将来说,很难受!
“老汉我打了一辈子仗,最痛恨的就是打仗!”
徐达躺在躺椅上,缓缓道,“打起仗来,死的人没边了.....要死的都是当兵的还好说,其实死的,大多数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
“跟老汉我的父辈祖辈一样,一辈子只知道低头种地弯腰说话的老百姓!”
“可是不打仗.....”
徐达忽然苦笑,“就没有太平日子。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狠下心不去看,闷着头把贼人砍干净。”
“以前老汉想,没了贼人觊觎咱们中原,那咱们的太平日子自然就来了!”
“我不爱打仗......”
忽然间,徐达又是长叹,“老汉我见不得死人,所以每一仗,都要打成胜仗。但是.....”
说着,他看向李景隆,“洪武五年,老汉我带着你爹北征那次,败了!死了很多人.....很多,跟着老汉我南征北战好多年的老兄弟,因为老汉我,埋尸塞外.....”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老汉杀回去,给他们报仇!”
说着,徐达的手掌变成拳头,恨声道,“王保保!”
“师傅!”
李景隆坐下,轻轻拍着徐达的手臂,“王保保洪武八年就死了!”
“可是仇没报...”
“一个王保保死了,还有很多王保保,在盯着咱们大明的江山!”
“还有那么多,尸首都没带来会的老兄弟们,等着老汉我去给他们收尸!”
“出征的时候,人家娘,人家媳妇,把人家交给老汉我了!我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人家俩字,死了!我老汉是人吗?”
“那一次,老汉我败的很惨......”
“弟兄们,死的也很惨!”
徐达盯着李景隆,继续道,“老汉我这辈子,见不得死人却杀人太多,造孽太多,太多人因老汉而死。老天爷不会让老汉我长寿的!”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也知道.....”
“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我想,趁我还能动!让我去....”
豁然间,徐达抓着李景隆的手臂,“得让我去!哪怕老汉我不能报仇,哪怕老汉我不能把贼人都砍死....但有一点....”
说着,徐达的眼睛变得格外的清澈。
清澈这个词用在这很奇怪,但看在李景隆的眼中,却是无比的清澈,清澈得没有半点杂念。
“老汉我能死在我弟兄们死在的地方.....能死在大明疆土之外.....”
“如此,方能谢老汉我这一辈子的杀戮之罪!”
突的,李景隆的心,好似被锤子重重的锤击了一下。
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二丫头....”
“师傅!”
“答应老汉我!”
徐达拍着李景隆的手臂,“即便老汉我当不了主帅....但到时候,你要带上我!你无论如何都要带上我....”
这话,又顿时让李景隆陷入迷茫当中。
“如果老汉我猜的没错!”
徐达继续正色道,“你下一步是去辽东参与练兵,而后就是跟着四王爷带兵出塞.....”
“其实您这话,应该跟四王爷说呀!”
李景隆开口道,“他说话比徒儿有分量多了!而且你们翁婿联手.....”
说着,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除了他身体不好,和朱家父子对他的保全之一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徐达是四王爷燕王朱棣的岳父。
朱家父子把徐达从北平叫回来,不想让他继续参与北伐,对徐达而言是一种保全。同时对四王爷来说,更是一种保全。
不然的话,四王爷本就能征善战甚得军心。
再有这么一位在军中有着无上威望的老帅扶持,甚至在继承了徐达在军中的全部关系,难免会瓜田李下。
“历史上朱棣的靖难之所以能成功,除了朱允炆不得人心之外,大概也和徐达留下的关系网,不无关系!”
李景隆心中暗道,“不然的话,那些骁勇彪悍的北地边军,朱棣怎么说收服就能收服呢?”
“而且...”
李景隆又猛的想到一种可能,“老朱和小朱,之所以急着把我扶持起来,除了是为了平衡军中派系之外。大概也有,让我日后制衡燕王的心思!”
“老朱或许没这个心,小朱是一定有的!”Χiυmъ.cοΜ
“是,只要他在,朱棣绝威胁不到他的位子!”
“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储君,防范于未然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而且从某种方面来说,制衡,也是他对弟弟的一种保全。”
“倘若....”
李景隆又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倘若标哥不英年早逝的话,他登基为帝,会削藩吗?”
会!
以李景隆对朱标的了解,他绝对会削藩。
因为在他心中所设想的帝国,跟他的父亲一点都不一样。他父亲所希望的,是朱家子孙镇守四方,嫡子坐镇中央,保护着大明江山万年一统。
而在朱标心中,在他仁厚宽厚的面容背后,他想要的,是一个只属于他的,与众不同的,富有四海的,开明包容的大明。
他不是防范他的弟弟们,他是看到了,他父亲那种分封的方式,长此以往,损害的将是大明的根基。
这些话,尽管朱标从未对李景隆说过。
可是李景隆和朱标之间,已是心照不宣。
想到如此重重,李景隆的目光再次看向徐达,而徐达也在看着他。
老头的目光平和却又无比的锐利,好似能看穿李景隆的心,也好似在对李景隆说,这些事我早就想到了!
“师傅!”
李景隆拍拍徐达的手,“放心.....假若真有那么一天,徒儿无论如何都会举荐您为北征的主帅。若真求而不得,那徒儿就退而求其次,把您带在身边!”
“好孩子!”
徐达用力的捏捏李景隆的手腕,笑道,“走,咱爷俩喝酒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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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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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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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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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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