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花厅时,就如一盆冷水泼进了沸腾的热锅里,莫名鸦雀无声。
然后她便跟大家大眼瞪小眼的。
好一会儿。
陈老夫人才对她招招手,“过来。”
“这位便是小鱼儿了吧?”说话的,是一个不算太年轻的妇人。
她眉眼很是艳丽,身段窈窕,面容姣好,皮肤也很白,就连身上所穿的锦缎,也是极好的料子。
看得出来,是个日子过得十分不错的。
姜沉鱼只打量了一眼,觉得自己不认识,便不感兴趣了。
“你是何人?”
“妾身姓白。”那女子声音娇柔的说着,微微屈膝。
她伸着颈子朝二爷陈修远那儿看了一眼,才柔声的继续说道,“妾身本该带着孩子们回来给老夫人寿宴的,没想到因为孩子们在路上水土不服,耽误了路程,错过了老夫人的寿辰。妾身真是罪该万死。”
说了这么多,就是在说明她的身份,又借机表达了对老客人的愧疚。
她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二爷还有个白姨娘带着孩子们回来的。
姜沉鱼撇了一下嘴,“说来说去,你也还是没说你是谁啊。”
白姨娘脸上便挂不住了,还求助的看了陈修远一眼。
可陈修远却似乎没觉得姜沉鱼的态度有什么问题,还摸了摸她的头,“小鱼儿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白姨娘在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回陈府。
这一世的姜沉鱼自然没有见过。
但前世的她是见过一次的,是在外祖母的出殡的那日。
二舅舅跟二舅母大吵大闹,她在旁边拉架劝阻,本来只是小吵,给她越劝吵的越凶。
姜沉鱼没叫起,白姨娘便一直那么屈膝半蹲着。
气氛僵持着,白姨娘只能咬咬牙,先认了怂,“……妾身姓白,是二爷的妾。”
“妾”这个字,她的读音放的格外轻,就恨不得从来没有提起过。
“这么多年来,妾身都陪伴在二爷的身边,照顾二爷,替二爷生儿育女,并未回过陈州,所以小鱼儿不认得我,反复的确认,也是应该的。”
后面的半句乍一听起来,像是在替姜沉鱼开脱,实际上却是在指责她故意为难人。
花厅里有人的脸色变了变。
陈老夫人不悦的皱了皱皱眉。
白姨娘后面的两个姑娘正要说话,姜沉鱼皱着眉斥责道,“放肆!”
“白姨娘,你只是二舅舅的妾,怎么敢直呼我的小名!”
花厅里包括陈老夫人、大爷陈秉德、陈大太太、二爷陈修远、陈二太太等长辈都皱了皱眉。
“你算个什么东西,谁准你这么跟我母亲说话的?”没等长辈们开口,个子高挑的五姑娘陈静妤率先发难。
姜沉鱼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你!”五姑娘气得跺脚,毫不犹豫也想回敬一巴掌,就被陈修远拦住了。
“静妤,不许无礼!”陈修远呵责她道,“这是你表姐,你怎么能这么跟你表姐说话呢?”琇書網
“可她对我母亲不敬,还打了我,我凭什么不能教训她?!”五姑娘怒目圆睁。
陈修远因为她的话顿了顿,“小鱼儿,你方才是不是太冲动了,静妤她也只是……”
“母亲?”姜沉鱼突然打断了陈修远。
这个再三出现的称呼让姜沉鱼皱了眉,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白姨娘,又打量了五姑娘,还有满花厅的大人。
是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称呼没有问题么?
嗯,根源还在二舅舅身上。
她随之又盯着陈修远看,目不转睛的就这么盯着。
“……小鱼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陈修远被她盯得心里发需,后颈发凉。
“刚刚这个表妹管白姨娘叫母亲啊,可我记得姨娘是下人,没有哪个姑娘会管一个下人姨娘叫母亲的,我还以为二舅舅何时又娶了个平妻呢。”
这话一出,花厅里的众人都变了脸色。
二爷的原配是陈二太太,他的孩子只能称她为母亲。
白姨娘只是一个妾室,即便生了孩子,孩子也只能叫她小娘或者姨娘,可她居然让孩子叫她母亲?
这明摆着是没把家里的主母放在眼里!
“老二,你在代州就是这么教孩子的?”陈老夫人怒道。
之前她一直在观望,因为不知道小鱼儿想做什么,便想等等看。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不是的,母亲,我……”陈修远百口莫辩,转头便怒斥白姨娘道:“白氏,你还不跪下!”
“夫君……”
“跪下!”
“快,给你们的父亲和嫡母磕头认错。”白姨娘缓缓拉着孩子跪下,歪着身子望向陈修远。
眼含泪光,眉目含情,看陈修远的眼神都要拉丝了,活似要在这儿就地上演活春宫。
陈修远都要动容了。
“住口!夫君也是你叫的?!”这回终于轮到五公子说话了,他冷冷的看着白姨娘,“我母亲是父亲的妻子,她才能叫夫君,白姨娘你是夫妻的妻子么?”
他这话说的不过火,却是提醒了二爷,白姨娘只是个姨娘,叫夫君早就僭越了。
陈修远刚生出的动容顿时荡然无存,“白氏,住口。你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岂容你胡说八道?”
“父亲,我们一路上舟车劳顿,姨娘又要照看我们三人,兴许是累糊涂了,不如让姨娘先去休息吧。”
一直没开口的六姑娘,在陈修远发怒之际力挽狂澜。
陈修远觉得她说的有理,便摆摆手,让管家带他们下去了。
那点一触即发的战火,也就消弭于无形了。
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物。
姜沉鱼仔细的打量着白姨娘母子四人。
除了没有说话的六公子,其他人都跟她前世记忆中的差不多。
虽然闹剧停止了,大房却是好好的看了一出二房演的笑话。
随着白姨娘母子四人离开,其他人也就都各自散了。
陈修远也迫不及待的出了花厅,想也知道,肯定是去安慰白姨娘去了。
陈二太太则没看见似的,带着三姑娘走向姜沉鱼,“小鱼儿,方才的事多谢你了。”
“不客气的,二舅母。小鱼儿只是看不惯那个白姨娘目无尊卑的样子。”姜沉鱼没有否认自己就是替她出头的意思。
她自己看白姨娘不顺眼没错,试探也是其一,但也确实有替二舅母这个正妻出气的成分。
或者说,她很讨厌宠妾灭妻的男人。
养外室的更甚!
陈二太太又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说回头一定要送一份谢礼。
姜沉鱼也没有拒绝。
陈二太太他们便走了。
陈怀瑾是二房最后走的,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姜沉鱼一眼。
邪气的笑容里,透着意味深长。
姜沉鱼生理不适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转头便对上了陈老夫人探究的眼神。
“小鱼儿,你方才那是做什么?”为何处处针对白姨娘呢?她们分明是头一次见面。
姜沉鱼垂下眸子,轻声道,“外祖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永安堂再说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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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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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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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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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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