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柠缩在被子里,睡得正沉。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东城的车祸现场。
回到那个生下孩子,又失去孩子的小诊所。
周遭一片幽暗,像压抑的黑洞,小小的诊所变成了迷宫。
大雨还在下,云柠冷得浑身发抖。
她漫无目的的在这黑暗中行走,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束光亮。
云柠快步跑过去。
发现那光亮的镜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孩子。
那孩子瘦瘦小小,身影看起来孤单无助,透着无尽的委屈与哀伤。
不知道为什么,云柠下意识觉得,这个孩子,和自己有关。
她放慢脚步,试探的伸手:“宝宝,你还好吗?”
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句句地喊着:“妈妈,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我好疼,好难受。”
稚嫩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云柠的心间,疼到无法呼吸。
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想抱一抱孩子。
可是入怀的瞬间,孩子的身影竟如同泡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怀里变得空荡荡,没有一丝温度。
“孩子!不要!”
云柠猛地睁开眼睛。
她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早已顺着双颊留下。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一切静谧无声。
连悲伤都显得那么压抑。
云柠垂下眼眸,算算日子,孩子已经离开她100多天了。
时间也从盛夏来到了深秋。
可是孩子出生那天的大暴雨,还在云柠的世界里倾盆而下。
彻骨的忧伤,像一辈子晒不干的潮湿,永远笼罩在她的心间。
云柠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再陷入到噩梦般的回忆中。
她下了病床,穿上拖鞋,打算出去逛逛。m.χIùmЬ.CǒM
秋天的医院花园,别有一番景致。
小径旁的银杏树已染上金黄,扇形的叶子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草地也渐渐褪去了夏日的翠绿,染上了些许微黄。
花园里的长椅上,坐着几位病人或家属,静静地享受着这秋日的暖阳。
云柠在这些人中,竟然看到了沈修昀。
男人静静的坐在床椅上,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阳光的轻抚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琥珀色的眼眸,似藏着点点碎芒。
虽然穿着病号服,依旧身姿挺拔,透着一股子温润。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本书的边缘,书本摊开在膝头。
微风拂过,轻轻撩动着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云柠好奇极了。
沈修昀怎么看起书来了?
云柠抬脚走过去,歪着脑袋看他:“你在干什么?”
沈修昀抬起头,看到是云柠,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他将书的封面,递到云柠的面前,说:“我在看书呀”
云柠看了一下,发现居然是心理学方面的书!
她坐到沈修昀的旁边,不可思议的问:“你你居然在看心理精神学?”
沈修昀哼道:“这有什么好奇的,我还是心理学和精神学方面的专家呢。”
云柠笑出声:“那既然你是专家,为什么还会住在这里的精神科?”
沈修昀高深莫测的说:“你不知道有句话吗?医者不自医。”
云柠只能配合的点头:“好好好,沈大医生,你说的都在理。”
“你别不信!”
沈修昀一本正经的看向云柠,“别看我住精神科,医不好自己,但是能医好你。”
云柠只当他在开玩笑:“这么厉害?那你打算怎么医治我?”
沈修昀放下书本,摩拳擦掌的说:“听说你失忆很久了,要不,可以先来个催眠。”
云柠摊开双手,继续配合:“你想怎么催?”
沈修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怀表。
云柠目光看过去。
夕阳的余晖撒在怀表上,折射出淡淡的金属光泽。
表链在男人的手中轻轻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沈修昀问:“看到这块怀表了吗?”
云柠点头:“看到了。”
“很好,那你现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块怀表上。”
说着,沈修昀开始晃动手中的怀表。
精致的怀表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缓慢而有规律的弧线。
云柠听话地看向那块晃动的怀表上,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离。
原本快速跳动的心脏,似乎也随着怀表晃动的节奏,慢了下来。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平缓,身体也慢慢靠在身后的椅子上。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块晃动的怀表。
不知不觉间,云柠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沈修昀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引导着她走入一团由记忆碎片组成的雾气当中。
水气弥漫的浴室,交缠的身体,无法忽视的炙热。
肚满肠肥的酒桌,猥琐的打量,强制灌酒的大手。
无理的欺压,毫无根据的指责,被关进洗手间的虐待。
还有怀孕的辛苦,被推进泳池的恐惧,以及满身鲜血的剧痛。
最后,漫天大雪,失去至亲的撕心裂肺。
各种难过和疼痛涌进云柠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云柠忍不住张嘴,重重的呼吸,如同溺水的人,挣扎不已。
这时,女孩冰凉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云柠,你怎么了?”
是顾司礼!
云柠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顾司礼那张放大的脸。
而刚才给她进行催眠的沈修昀,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司礼见云柠表情呆呆的,额头还有细微的汗丝,立刻心疼的将她拉到怀里:“好端端的,怎么流汗了?”
云柠没有回答。
只是伸出手,碰了碰顾司礼的脸。
这张平日里无比熟悉的脸,今天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云柠似乎能透过这温柔和缓的表情,看到冷漠和不屑。
就好像,这个男人,曾经无数次用过这种表情看她。
顾司礼越发觉得古怪:“怎么了?”
“没什么。”
云柠揉了揉眼睛,没说沈修昀给她催眠又忽然失踪的事儿,只是问,“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顾司礼脸上挂着神秘的笑,拉起她的手说:“我带你见一个人。”
云柠好奇的问:“什么人?”
顾司礼拉着她继续向前走:“见了你就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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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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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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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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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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