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低头思索片刻,缓声道:“我准备自己开间金匠铺。”
哦?
顾珩来了兴趣:“你是打算绕开金行银行这些商户,自己接单子?”
“没错。”
江琉颔首:“这几日寻上门来的客人不少,陆陆续续也有十几二十个。”
与范家金行的合作目前仅限于金丝香球,范弘义范老爷三月时只开放了十八只香球的定量,这是他根据自己手头上的常客老客数量提前预估的。
半年之后是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尚需重新核算。
毕竟,再过新奇风靡的东西,若人人都有了,便也就不稀奇了。
顾珩歪头想了想:“可你只有自己一人,如何能在保证范家香球的情况下,再接另外的工件?”
江琉一笑:“谁说我只有自己一人了?”
哈?
这下顾珩当真是惊讶了:“还有其他人?”
夷九之前打探来的消息里,可从未提及江家还有旁人。
他面上讶异太过明显。
江琉眉梢微挑:“自然,我也是有帮手的。”
……
顾珩顶着一张蜡黄面,随江琉去了江家。
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大白天里从正门堂堂正正进到江姑娘家中。
原先他不是翻院墙便是走后门,还都是在大半夜。
当真是惭愧、惭愧。
门口屋檐角下挂着的门板“江”字为正,许姐姐当是去了隔壁屋子。
江琉从袖袋掏出钥匙开了门锁,请顾珩入内。
顾珩一路跟着走。
江家不算大,初进门时一方小院,配有石桌石凳和遮阴避日大树草棚,往前便是一间大大的工坊,作坊后头便是江琉和许闲云日常居所。
前中后的格局十分清晰,且特意做了墙垣隔断。
三者之中最大的,便是匠作工坊。
江琉引着顾珩在工坊门口停下,又换了把钥匙开门。
坊内正中摆着桌椅茶盏,是平日里议事待客所用,两边四周则是隔出了不同用处的小屋——每一间都上着锁。
顾珩环顾一圈,不由道:“你倒是小心。”
江琉动作不停往前行去,转向右手边最里面的一间小屋:“我们也是没办法。”
不过即便她们如此谨慎还是不够。
这不,上回的白玉杯就出了岔子。
许姐姐连着查了好几日,都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最终只能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
若非去茶肆交货的前一日还曾与自己一同看过白玉杯,许姐姐都快要怀疑是自己当真出了纰漏。
这世间之事,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能有个结果的。
江琉打开房门,转身道:“公子请进。”
顾珩依言抬步入内。
屋子里东西不多,唯有一张桌案和其后靠着墙面的一整排书架,连多的桌椅都不曾有——显然根本不准备有外人进来。
书架上密密麻麻摆着的都是江琉这些年四处搜集的书册古籍。
顾珩看了一圈:这间屋子里也没有第三人呀?
方才她说的“帮手”都在哪?
江琉跟着进了屋,反手掩上门扉,又从内将房门反锁。
——啪嗒一声。
整间屋子骤然一暗。
顾珩赫然转身。
他这才发现,这间屋子密不透风,连扇窗户都不曾有,唯有在最顶上凿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江琉熟练地点燃了灯烛。
房间里又亮堂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顾珩也有些回过味来了:“这是间密室?”
“是也不是。”
江琉将烛台轻轻放在桌上,又绕道桌案后方,将一只沉沉的木箱挪开,再在地面上轻轻一推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显现出来。
洞口略显狭窄,几乎只容一人通过。
顾珩微微探头去看,幽深的洞口处隐约可见几节台阶,他不由瞪大眼睛:“这竟然还有条密道?”
他不是没见过密道,只是没料到江家竟有。
江琉颔首,又执起烛台率先下了台阶:“请随我来。”
她初见这条暗道时,也如顾珩一般惊讶。
南小姐将房契交给她时,曾将密道一事告诉她。
“原主人与我说起过,两间房舍中靠右的那一间里,藏着一条暗道,可通往城中或城外某处,我记不清了。”
“不过这条暗道做的甚是隐秘,原主人也未在图纸上标明,我也不知具体在哪个位置,等你去了,可仔细找找看。”
“但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未曾亲眼见过,若是没有,你可别怪我。”
是以他们三人初到扬州之时,江琉特意选了右面的这套屋舍。
暗道中,只余二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江琉想了想:“你不问问我这条路通往何处吗?”
“去了不就知道了。”顾珩失笑:“总归是上了你的贼船了。”
“说起来,你倒是放心我。”
“这条暗道想必你的师傅师姐也不知情吧?”
江琉没答话,算是默认了。
暗道一事,她的确没有和周老与许姐姐言明。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终于看到了头——
暗道的尽头,是一块石壁。
江琉在几处轻轻扣按了几下。
不多时,石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江琉熟稔地往前走去。
只听石门另一侧原本叽叽喳喳正说着话的声响骤然一滞,待看清了来人,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江姐姐,你来了!”
只见几个孩童呼啦一声围拢过来,把江琉圈在了中间。
江琉耐心与他们一一打招呼,又从袖袋摸了一把饴糖递给他们分了。
顾珩以扇掩面,凝眸看去——
石门另一边,是一间古旧的屋舍。Χiυmъ.cοΜ
屋里空间充裕,做成了通铺的样式,男女分隔,看着……像是他们休憩的地方。
顾珩数了数,此间的孩童约莫有个九名,只是这里是……?
还没等他想明白,冷不丁身前的江琉侧身让开,与孩童们介绍顾珩:“这位是……”
说到这儿,江琉忽地顿住。
是了,今日顾珩他做了易容打扮,她该如何介绍他?
顾珩难得起了几分羞赧,他扇面依旧掩着半张脸,支支吾吾道:“我,嗯,我叫平安。”
心中不由又念叨了玄影几句。
从岭南到扬州,一路上的名帖路引都是玄影一手操办的,他也没多过问。
“顾珩”的大名远扬在外,需要改个名才方便低调行事,这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他没想到,玄影竟给自己挑了个“平安”的名字。
平安?
江琉眨眨眼:他什么时候改名叫平安了?
顾珩轻咳一声。
好在孩童们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当他初见人时有些害羞,一口一个“平安哥哥”地叫了起来。
待人认过了。
江琉又将随身的钱袋子递给其中最年长的少年:“释枫,这个月的银钱你且收好。”
释枫约莫十二三岁,双眼亮亮地看着她:“姐姐,上个月的工钱都还没用完呢,不用给了。”
江琉摇摇头,把钱袋塞进他手里:“过几日还有重要任务交给你们,多的你们就自己留着支配,有想买的想玩的,都别拘着。”
释枫只好收下。
江琉又问了他们几句旁的,便起身离开。
她先是带着顾珩转出了屋外,好叫他知道地方在哪,又与他介绍了九名孩童的大概情况。
……
两人原路回到了江家“密室”。
顾珩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他们就是你说的帮手?”
江琉点头:“没错,他们就是我的帮手。”
“你别看他们年纪小,这三年跟着我做工练技,不比旁的金匠差。”
“再过几年,也都能独当一面了。”
顾珩微微一叹:“你方才说,那地方原是个佣作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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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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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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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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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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