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人放下手里的剪枝的工具,脖子上挂着的暗绿竹笛坠子随着他动作微微一晃,他笑着道:“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尾巴。”
庄羽一皱眉,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青袍人冲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他轻轻捻起胸前竹笛,凑近唇边轻轻吹了几个音调。
不多时,远处传来砰的两声
——似是有重物坠地。
青袍人一抖衣袖,招呼庄羽道:“走,看看去。”
庄羽没吭声,只缓缓跟在他身后,甚至还刻意与他保持了些距离。
青袍人自是察觉到了,也不点破,只觉得有些好笑。
草屋不远处的大树之下,赫然躺着两个人。
庄羽凑近了去看——两人脸上皆蒙着面巾,他不由蹙眉道:“是什么人能寻到这儿?”
说着他抽刀出鞘,用刀尖挑开两人的遮面布巾,再翻找了二人全身上下,遍寻不得任何身份标识,脸色愈发沉。
青袍人见状,微微一笑:“不用找了,是顾家小子的人。”
庄羽疑道:“你如何得知?”
青袍人轻哼一声:“上回顾小子与我在山脚交过手,自那以后山下便多了许多人看守,日日盯着山上的动静,先前还曾硬闯过几回。”
庄羽闻言眉头拧紧:“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拦他们?”
若是像今日一样跟着自己一路摸上山,他们无人觉察,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顾珩此人绝非善茬,如若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他们多年筹谋之事必会变故频生。
庄羽言语间颇有不满与怪罪之意,按他的意思,青袍人就该想个法子提前在山脚下将人通通解决了。
一人都不许放上山。
青袍人面色如常,倒是并未生气,只淡淡道:“庄首领说笑了,若是没人上山,我的这些宝贝们又该以何为生呢。”
庄羽闻言有些不解,正打算问他此言何意,却见躺在地上的两具尸身忽然有了动静。
叽叽叽叽……
两具尸体上传来尖锐刺耳的声响,宛若针尖在铁片上不断剐蹭,声音虽低,却让人听了如同针刺般难受。
庄羽不由握紧双拳,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不多时,他便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发出了如此诡异的音色。
只见两具尸身肉眼可见的快速干瘪了下来,外皮起了皱痕,松松的挂在骨架之上——就好像,浑身的血肉已被啃食干净。
饶是庄羽刀下亡魂数不胜数,见到此情此景仍是后背发凉。
青袍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他见“宝贝们”已将尸身蚕食干净,便又取出竹笛吹了几声。
没一会儿,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从尸身口鼻耳目处钻出,又没入他们足下的土地中,霎时退了干净——也不知是往何处去了。
是蛊虫。
这些黑色小虫庄羽并不陌生。
可他仍是看得几欲作呕,用了十分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青袍人瞥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庄首领,随我进屋吧。”
……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草屋。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并无什么值得令人关注的地方,除了寝室外,便是一间大大的“药草”房——虽然庄羽也不能确定里面摆着的东西是否真的就是药草。
青袍人环视一周,不由轻哂:“竟是无待客的地方。”
他到了扬州后,觉得荒山清净无人,便在山上落了脚,自己搭了这间简易的草屋。
虽的确简陋了些,但供自己一个人住已是足够了。
只是他在搭建小屋的时候,仅考虑了院中的药草和蛊虫的地方,倒是没想过日后还有客人会来。
小小的屋子里,连一个简单能会客的地方都找不出。
“真是对不住了。”青袍人有些无奈:“庄首领,咱们屋外详谈吧。”
庄羽倒是没什么意见。
这地方处处透着不寻常,能在屋外畅通的地方说话,总比在屋内逼仄要好上许多的。
二人又出了草屋。
好在在屋外的院子边上,还搭着一个不大的草棚,棚下随意放着几张桌椅。
这些桌子椅子都是青袍人闲来无事时自己做的,有的用竹子编织而成,有的则是用山间砍下的木料打制的。
山里的日子虽然清净,但到底有些无聊,若不做些事儿,还是有些难熬的。
不过,比起在石室里的十几年时光,山中的日子的确算得上舒适自在了。
青袍人想了想,请庄羽先坐,自己又转去了厨房里寻了两只木杯,又提了一壶滚水过来。xǐυmь.℃òm
他将东西都放在桌面上,又提起茶壶给两只木杯沏水。
青袍人微微一笑,介绍道:“庄首领,此为藩荷菜,泡水服用可提神醒脑,疏肝行气。”
说罢,他自己先饮用了一口:“味道不错,这荒山上还是长了些新奇的东西的。”
庄羽瞥了那木杯一眼,却并未伸手去拿,只开口道:“青梧先生,咱们说说正事吧。”
青梧……
青袍人微微一怔。
这声称呼,倒是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寒螀爱碧草,鸣凤栖青梧。
凤凰择木而栖,常喻贤才择主而侍。
爹娘为他赐名时,应也以为自己日后能成长为一位青云直上的谦谦君子吧。
只可惜,世事无常。
青梧今日本还不错的心情瞬间低落了许多,他收起笑容,淡声道:“庄首领是想与在下说些什么正事?”
庄羽面色一冷:“主上让我传话于你,日后做事需更加小心谨慎,莫要留下尾巴,影响了要事。”
青梧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右手小指,感受着里面母蛊缓缓的跳动:“尾巴?我留了什么尾巴?”
“国公爷指的是孙万福,还是那陆柔嘉?”
“还请庄首领明示呀。”
庄羽肃容道:“主上从未要你出手除去王放,你为何擅自行动?”
青梧眉梢一挑,似是颇为不解地重复道:“擅自?”
“庄首领何出此言?”
“在下分明记得……我与国公爷只是合作的关系,何时行事需要他人同意了?”
“先生此言差矣,主上与先生此时如为一体,行事前当与主上商量。”庄羽满是不认同:“先前主上只与你传话,说顾珩来了扬州,需想法子将人引出探明他的情况,与王放有何干系?”
青梧不与他争辩,却只是笑着顺着他的话道:“你当顾家那小子是为了谁来的扬州?若不在王放身上种上蛊毒留下线索,如何能引得顾珩出现?”
不过,有一句话他还没说。
那位江姑娘,倒是味更好的“药引子”呢。
庄羽一字一顿:“即便如此,先生又为何要将王放杀死?”
青梧奇道:“他若不死,顾珩如何能发现蛊虫?况且……”
“庄首领分明也想杀人灭口,我不过是代劳罢了,怎还有错了?”
此话一出,庄羽周身骤然绷紧:“那天你也在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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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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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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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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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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