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斌动作很快。
他验完了孙万福的尸身后,将其身死的消息瞒住,顺藤摸瓜找到了王夫人。
王家仍在丧期,府上一片低沉哀思,杜文斌这位不速之客让原本平静的水面逐渐浑浊了起来。
那日杜文斌带着几名随行的官差,将王夫人带进一间议事房,不许任何人跟着。
官令在前,其他人即便好奇也不敢造次。
他们在屋里待得不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门便开了。琇書網
王家众人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王夫人出来时面上神情间恍恍惚惚,唇色苍白毫无半点血色,整个人发着抖,不断嗫嚅地似是在说着什么,看上去十分虚弱,像是经受了莫大的打击。
连老爷故去时,夫人都没这副模样。
若非王夫人的发丝衣冠仍是整整齐齐的,众人都要以为方才在小屋中她已受了官府的严刑拷打。
王夫人瘦削的身形将宽大的丧服衬得空空荡荡,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似得。
杜文斌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沉默了片刻,没再多说什么,只挥手示意差役将人带走。
这是要将自家夫人带去府衙?
是出了何事?
王家众人纷纷不安地骚动了起来,有些会武的小厮甚至举起了棍棒。
局面一时紧张了起来。
王夫人宛若被针刺痛了般大梦初醒,出言拦住了就要起势的家中奴仆。
可无论众人如何问她,她却一直缄默不言。
无奈之下,王家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夫人随官差离去。
三日后,他们便知道了缘由。
原来,王放王老爷并非疯死的。
是米行时常给王家送米的孙万福,伙同王夫人毒害了王老爷。
孙万福现已身死城郊之外,府衙仵作验看无误。
王夫人对二人罪行供认不讳。
府衙查明案情之后,依大梁律已将其下狱关押。
几条消息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
城里百姓有的八卦好奇,孙万福与那王夫人有何干系,为何要杀害王家老爷,有的则愤懑不平,对那被熏黑了心的毒妇破口大骂,甚至有寻上门寻衅滋事的。
王家众人不堪其扰,本就不多的仆从纷纷做鸟兽散。
一时间,门庭冷落凋敝,院中清苦伶仃。
扬州城已许久没有出现过恶害伤人致死的事件了。
……
是夜,暮色沉沉。
府衙牢狱中。
布满锈迹的铁栅斑驳无状,满室阴翳,牢房里唯余一抹昏暗的烛火亮色。
栅栏之后的女子仍穿着一身丧服,瘦弱的身子缓缓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她微微仰着头,似是想透过牢房窗格的缝隙中,远远瞧上一眼今夜的月色。
忽地,牢内走廊中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似是有人来了。
那人步子极轻极微,王夫人歪头听了片刻,只觉自己是在牢里待得太久了,出现了幻听。
她蜷缩着双腿,不由心中轻嘲,暗叹自己如今落得这副田地,还有谁会来探望呢?
怕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吧。
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可闻,直到了她的牢间门口,才堪堪停下。
铁栅栏之后有一方素白的裙角微微晃动着——真的有人来了,还是一名女子。
只见她给守门的差役塞了一把碎银。
差役掂了掂银子瞥她一眼:“就半柱香。”
随后,便打着哈欠离远了些。
牢房里的那位王夫人罪名已清,只等日后刑处,人没跑,来个人同她说会儿话倒也不妨事。
不过差役也是个小心谨慎的,走远了几步,却仍是远远地盯着她们二人。
若有异动,他便能立刻发现。
女子挑着灯,脸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
王夫人不由诧异抬眼:“你是何人?”
女子似是这才意识到对方看不清自己,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这下王夫人看清了:“江姑娘?”
怎么会是江姑娘?
江琉看着牢房里的一碗勉强还能入口的水,以及边上一只已然冻得僵硬的干馍,一时没答话。
牢里的日子难捱。
王夫人原也是家中娇女,嫁给王放之后亦是当上了官太太,日日养尊处优着,怕是没受过一日的苦。
江琉沉默了会,才道:“夫人是打算将自己饿死在牢中。”
此言并非问话。
王夫人并不意外她能看出,只轻叹一声:“我既怕疼又怕苦,与其日后让人抹了脖子,亦或是被发派边境死在路上,倒不如就在此地了结自己,也算走得干净。”
人都有生老病死,不过是有人走得早些,有的去的晚些罢了。
对于心存死志的人,何处都可为坟冢。
王夫人说完便低下了头:“说吧,姑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谁会没事大半夜赶来只为了瞧一眼自己?
既然来了,便是有话要问。
江琉唇角微抿,直言道:“我想看一看夫人腕上的银镯。”
此话一出,王夫人赫然抬眸:“谁同你说的?”
杜大人分明答应过她的……不将自己与孙郎的事说与人听。
江琉摇头道:“无人与我说,只是那日来府上吊丧,不慎看见了那只银镯。”
若是如此……王夫人蹙着眉,袖中手不由微微握紧了银镯:“为何?”
江琉眼帘微垂,压低了声音道:“这镯子似是有些不寻常,不过那日只匆匆一瞥,并未能瞧得分明,因此今日前来,想再看得仔细些。”
不寻常?
王夫人皱着眉,掀开衣袖仔细打量手里的银镯——看着不过是只精巧些的腕镯,并无什么异样呀?
银镯在提灯的光晕下微微发着亮。
江琉今日特意带了一盏亮堂一些的灯笼,便是为了能看的清楚些。
王夫人研究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便取下银镯想要递给她。
不过一只镯子罢了,江姑娘看着也不像是来抢钱财的。
江琉压低了声音:“此处眼杂,夫人近前一些便好,我能看清。”
差役不远不近的视线如有实物般黏在江琉身上。
江琉面色不改,蹙眉仔细看了银镯,后轻声道:“请夫人试着旋转两端的芙蓉花蕊。”
王夫人见她神情认真,便依言尝试用双手在两端左右各旋了几下——
啪嗒一声。
一端的银芙蓉花掉落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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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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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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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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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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