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前几日邱叔他们进山打野逮着了几只野兔野狐,梅姨便带着姑娘们给大家一人做了一件裘衣,虽不及贵族用的华贵暖和,但胜在毛料蓬松、针脚严实,一裹上身就蓄起了热意,抵挡比往日更刺骨的寒风已是足以。
屋里头点起了灯烛,燃起了炭火,伴随着木材噼啪烧裂的微响,一室温馨。
众人正围坐在一块吃团圆饭。
今日的饭菜着实丰盛,鸡鸭鱼肉及各种时令蔬菜应有尽有,冬笋配着鸭肉熬成鲜汤,虾肉拨好后处理成虾泥再制成滑嫩虾羹,以及各种炙肉脍品,还特意提前包了二十四气馄饨,各个小巧精致让人不忍下口,自然也少不了长生粥、五福饼、胶牙饧、粘粘糕、饺子、鸡蛋等福物。邱铭还特意将自己珍藏的屠苏岁酒搬了出来,药香沁脾,入口香醇绵软,纯净清冽。
众人酒足饭饱,人都松散闲适了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江琉离山几月,自是成大家头号“盘问”对象。她“来者不拒”,从逸羽楼重整开业,每月都有哪几种簪样,如何受到大家欢迎,到和其他铺子一起售卖,一应问话皆仔细答了。
“我这听下来,头三月都是做的银错木,能保一时,恐不能长久,还需得想想别的路子。”周忠听了,却是提点了一句。
那银饰木簪再如何新奇,这青石县城里就那么多人,若是人人都有了或是新鲜劲过去,日后怕是卖不动。
世人皆如此,跟风也只跟得住一阵子。
江琉颔首:“周老说的是,这银饰木簪我只将再做两月,并且下月起打算在玉饰上做些文章。”
玉饰?周忠微靠在椅背的身子直起,来了兴趣:“你是打算做银错玉?”说着便自己否定了:“若是用现有的玉饰再嵌银,怕是有些难呐,玉质薄脆,稍有不慎容易造成断裂……”
“是,我先前问过玉匠,也是和您一样的意见。”
“那师妹准备如何?打算重新雕刻能嵌银的玉饰吗?这雕一支玉簪可需要好些时日呢。”许闲云也跟着思索起来,这几月她已是用上了水凳,在周老的指导下能够独自操作,自是知晓琢一方玉石需花费多少时日和心力。
江琉摇摇头:“如此太慢,行头比选就在三月,等不及那么久。我打算用现成的玉制首饰,在外多加一层银饰。”
“这是银镶玉,不对,这是玉镶银?”周忠说着都有些怀疑起自己了:“可在玉上镶银,通常是在修补玉器裂纹时才会用到,你若是将玉饰都镶上银,许是会让大家误以为玉器有瑕……”
美玉有瑕,价值自是要大打折扣的。难不成当场拆了给大家证明?可这玉镶银又不是能转瞬间就能完成的事儿。
江琉抿唇:“我是想做可拆卸的银丝套。”
在玉外套银饰,确实是从玉镶银修补法得来的灵感,当初爹爹进宫后得了赏赐,回来便仔细的教过她。但修补毕竟是修补,不能当做装饰来用,方才周老提到的会让大家误以为玉璧有瑕也的确是个问题,她这几月将逸羽楼银错木的工艺尽数交付给袁木他们,也是为了给自己腾出时间来研究。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教她想出了法子。既然玉镶银不成,那便做成可以活动的银丝套,银饰花纹套在玉饰的外面,既可以随时取下查看玉璧的完整度,又可以根据心意套上成为装点,最最好的,便是可以让客人根据喜好选择是否要加上银丝花套。
有了想法后,江琉取了逸羽楼最多的玉簪试验了几回。这批玉簪受制于当地琢玉工艺水平,雕刻的花纹远不及木饰繁复,多用寥寥数刀刻成竹节、藕节、圆头等形态,而退火后的银丝软硬适中,可紧紧的攀附在玉饰之外,银丝柔韧,套上后只需小心用力即可从玉簪上轻松取下,且不伤玉璧。
江琉本想带一支成品回来给周老过目,可玉器毕竟昂贵,钱掌柜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拿走,最后只许她带走一支玉质浑浊、毫无雕饰的普通素玉簪,即便如此仍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她好几回要完璧归楼。无奈之下,江琉只来得及随意在最外头饶了一小段银丝。
好在周忠毕竟是经营丰富的玉匠,即便是如此简单的缠绕也看出了江琉的意思:“此法倒是可行。只不过外面的银丝套不可太沉,容易伤及玉璧。”
江琉应下。先前试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若是缚住玉簪的银丝太细则容易造成磨损,若是太粗则喧宾夺主,最合适的是素扁丝。以扁丝固定银丝套,才最是稳妥。
周忠又翻看了几下,不住点头:“你有此巧思,实在难得。这工艺可有名字?”
唔……江琉滞住,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银边玉簪吧。”江琉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编的。”
银边玉簪,绿叶白边,倒是相衬。
闲谈后,长辈们给许闲云、江琉两位小辈各自分了红封,图个吉利。众人合力收拾完杂物,江琉趁着无人察觉,悄悄将从逸羽楼领来的五两银子装进了许师姐惯常用来装存银的小盒子中。m.xiumb.com
想着许师姐将来某日忽然发现存银多了五两时又惊又喜的模样,江琉忍不住微扬起嘴角。
……
九烟阁这边热闹温馨,城里南家可是气氛冷凝,全然看不出年节的喜气。
厅堂中。
南家众人皆是低眉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一声,连呼吸声都静不可闻。桌上摆着的佳肴美宴热气尽褪,仆人们守在一旁,看着时刻小心地将菜肴端出去复热后再轻手轻脚地摆回原样。
这已经热了不知几回了。大管家许福在心里深深叹气,可觑着南老爷阴沉的脸色,不敢多言半分。
片刻后,一名小厮从外步履匆匆而来,许是知晓里头的气氛,进来时还刻意放轻了脚步。
小心行至老爷身边,小厮心中叫苦不跌,可仍是要将消息传出:“回、回禀老爷,大公子还未回府。”
“砰”得一声。
南仲振将手中茶盏重重放下,碗壁与杯盖被这股力道冲撞地摇摇晃晃,脆响阵阵,在一片静默中显得格外刺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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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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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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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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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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